鹏!尔知罪么?”鸿钧面无表情的问道。
“鹏知错了!”微微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鲲鹏终于缓缓的说了出来。
但是,除了张野和祝融,其余的人却都知道鲲鹏这回答中其实还有着异样的玄机。“认罪”和“认错”起码从性质上而言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一件事做“错”了却不一定就是犯罪,而只要是犯了“罪”则无论如何也不肯能用一个简简单单的“错了”就能搪塞过去的。
张野一向是听话都不怎么听音,更不屑为了表现自己是聪明人而花费那个脑筋。祝融则更是糊涂,连张野都还比不得呢。于是这两人一听鹏认错,也就当成了这位是在认罪。
张野早就有些心急了,而且就为了让鲲鹏认罪自己费了多少的力气?先是上了天庭,差点逼死一个帝俊;后是来到北海,敲钟的时候把洪荒都给敲碎了。所以,张野就感觉但凡只要和鹏沾边的事情那就一准不会有好事,倘若再耽搁下去还指不定会生什么别的意外呢!
此时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鲲鹏那是对自己犯下的事情“供认不讳”,那还唧唧歪歪什么?
所以其他人还都在琢磨鲲鹏这话里的味道,思量着究竟有什么地方会让鹏不服气的时候,就听着耳旁张野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道祖,既然这小子都认了你干嘛还不动弹啊?快点动手,早点完事大伙也好早点散伙。毕竟,你们都是圣人,日理万机的不是?”
鸿钧闻言却是哭笑不得,他现在好歹代表是天道,所以即便是形式上的一个过场,那也绝对要有天道的气势和胸襟,因此无论如何也得让被处置的人心服口服才行,怎能和贪官污吏一样为了结案而结案,草菅人命?
鸿钧没了法子,只好先回过头来安慰张野,不然被告这边还没叫冤,原告却要闹了起来。众人就见着鸿钧转过身,对着张野微微的弯了一下腰,道:“前辈请再稍待片刻,鲲鹏似乎还有话要说呢!”
说完,鸿钧还偷偷的,大有深意地瞥了鲲鹏一眼。鲲鹏是明白,道祖这可是再告诉我:有话快说,有那啥的就快放!眼前这位苦主可是一根棍子能从头通到脚的人,话里的味道再多,意思里的心眼再重,到了这位耳朵里怕都是明珠暗投了,甚至就和拿着钞票打水漂——连个响都不听到呢!
鹏接了鸿钧地暗示。再悄悄地瞅了瞅张野。只见那位地神情果然就和欲求不满似地。十二分地不乐意。二十分地不耐烦。但不论怎么看。这样憨憨地模样就是不像是装出来地。似乎完全是此人地本色!
可张野越是这样。鲲鹏也就越是不解:无忧道人此人究竟是真地傻。还是假作痴呆呢?要是真地是和表面上一样。那这位绝对就不可能猜到自己地算盘。更不可能放过了和他有过节地太一。专门找上自己;而要是假。这位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模样。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地“大智若愚”?
鹏很是吃不准张野地智商。因此也就对自己开始时为自己自我辩护地套路产生了怀疑。其实。打这样地官司鹏倒是不怕。最怕地却是遇见三种人物。
一种。就是此人背景极大。大到审理此案地法官都极其。要是那样。这官司还没打就等于已经输了大半;第二种。则是和自己打官司地人是个伪装极好地疯子。要知道。这打官司其实也就和两军对垒没多少差别。讲究地就是知己知彼。而对于一个压根就没什么逻辑可言地疯子。只要是个正常人。谁能猜度到他地心思?
对于第一种。鲲鹏反而是最不担心地。在他想来。无忧道人地哪怕来头再大。那还能大得过天道不成?于是。想当然地就把最最靠谱地一个事实直接就丢在了脑后。
而对于第二种。鲲鹏起先还真地很是担心。不说别地。就看看这些年张野地作为。有多少事情没和“疯疯癫癫”占上关系?那一样。他老人家在做出来之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所以鲲鹏最怕的这位其实就是那种极会隐藏自己的疯子,倘若那样打起官司,你知道不知道这位会不会突然暴起,当着鸿钧的面就直接咬人啊?
可好在张野放过了天庭,放过了太一,而且最后居然找到了自己。这就说明这位的脑子颇具逻辑性,能够透过现象现本质——只凭着这一样,就足以说明无忧道人绝对不是疯子,更不是傻子!
两个可能一排除,剩下的也就是鲲鹏最不想遇见的,也是最无力抵抗的一个可能了——无忧道人其实是在他那嬉笑怒骂,放荡不羁的外表之下深深的隐藏了自己的“绝顶聪明”啊!
而聪明人怕什么?
聪明人最怕的可不就是突然现界上居然还有人比自己更聪明么?下棋是说“棋高一着,缚手缚脚”,现实中两个聪明人打对台也是这样。要是两人能够势均力敌倒还好了,甚至还能打着,打着,打出点我道不孤,惺惺相惜的味道。
可是万一自己的对手比自己还要聪明,那就绝对不会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了。那种感觉就好似明明知道这位仁兄是要把自己往沟里带,但是偏偏就是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抵抗不得,而等到自己掉进了坑里,这位还一边填土,一边故作无可奈何,拿你很没辙的模样无辜的道:“我都说了不要往这儿走,你偏不信。
这下好了吧?”
所以思前想后,鹏越想就越是觉得头大了,再看看张野此时和后土一边调笑,一边还有工夫和鸿钧念念叨叨的样子,可不就是那种大局在握,请君入瓮,气定神闲,气不死人不偿命的模样么?
直到这一刻,鹏才算是真的怕了。而且这一怕居然就拍的是胆战心惊,怕的是从皮毛一直渗进了骨子里去。原来,无忧道人居然是这样的讳莫如深!原来,自己自以为无人能够看
计只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而且说不定凭借着无忧道人的老谋深算,这位从造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算计自己了。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自己帮助太一多次谋算了后土——看看两人现在这么亲密的摸样,大概后土也就是无忧道人的逆鳞了。
所以,一定是无忧道人看清了这一切,并且深深的知道太一也就是个大草包,而自己才是真正能够威胁后土地存在,于是在造人之后故意不管不问,就等着引诱我下手呢!
鹏一想到这里,一张老白脸顿时就黑的能赛过张野,媲美煤球了。而他脸上的神色更是混合了恍然、痛苦、无奈以及无尽地悲哀,若不是现在还是在洪荒,怕是鲲鹏都能一边吐着小血,一边学着周公瑾一般仰天长叹曰:既生鹏,何生忧了!
而张野那是一直都怕鲲鹏狗急跳墙,突然跑了,所以更是时不时的都在暗中盯着他。他到不是担心自己飞的不够快,更不是担心抓不住,只是如此一来却不是失了面子?
此时一见鲲鹏满脸地伤心没露,居然有了一副哀莫大与心死的味道,这才终于放心下来。不过转过头再一想,却是心中暗暗大叫了一声糟糕。
张野本来的主意就是要让一个雄心勃勃的鲲鹏一辈子活在“得不到”和“已失去”地煎熬之中,所以鲲鹏要真是心若死灰,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那么飞来飞去的折磨还能有什么效果?谁见过天天二十四小时工作的马达会抱怨的?
大惊失色之下,张野赶紧坐正了身形,微微想了一下措辞就直接插话,反而倒过来安慰鲲鹏道:“我说那个鲲鹏啊,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灰心。要知道,只要有毅力,铁杵都能磨成针。所以你一时的失败并不是代表一辈子都失败,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还有明天不是?”
张野原本就不是那种滔滔擅辩之士,所以这一急起来当真是口不择言,听得鸿钧和三清等人是好一阵子的云里雾里。这些人都在纳闷了:无忧道人这说地都叫什么话啊?什么叫“一时的失败不代表一辈子地失败”啊?难道这位还打算放了鹏,好和他耗上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再说,把铁杵磨成针也不能就说明有毅力啊!不说我们这些人做起这样地事来都是轻而易举,哪怕是随便找一个小妖怪那也都是不费功夫的事情不是!
鸿钧,三清和后土,祝融是真地不明白张野为什么会在这个关头胡说八道。而作为自以为看清了一切的鹏倒是真的“明白”了:感情这是无忧道人还嫌没把我玩够呢!或者说这位爷是玩上瘾了,深怕我不陪着他继续玩了啊!
这不?这位这话里其实就是明着给我打气了,“一时”和“一世”的话更加表明了这位打算和我卯上一辈子的决心。天啊,我什么人不好招惹,怎么就会不小心招惹上这样的变态了呢?
这情形看着欲哭无泪的鲲鹏眼中就好比一只老猫在抓住了耗子之后不但没有吃他,反而要放它跑路,而且怕耗子不信自己,老猫还语重心长的对耗子说话了,道:“你看,虽然这一次你是被我逮着了,但那是你大意了不是?所以只要你继续跑,跑出经验,跑出风格,说不定那天你就真的能跑过我了。因此,你小子倒是跑啊!”
张野说话的时候就很担心,所以说完了之后更是带着万分诚恳的表情看着鲲鹏。而鹏在领受了张野这样的好意之后就差点没尿了裤子。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鲲鹏就在张野殷切的期盼下彻底的崩溃了,这位一下就瘫坐在了云头上,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一边大哭,一边道:“我不服!我不服啊!”
鹏这一哭,就和小孩一样,只差着满地打滚了,而那一脸的眼泪鼻涕是比小孩还多,搞得平时里一向注重仪表,一向道貌岸然的鲲鹏眨眼之间就成了一个邋遢的花子一般。
众人看着鲲鹏哭了许久,也都傻了,更加顾不得审讯什么的了。一只等到鲲鹏大概哭了大半个钟头,眼见红日西沉,这位才渐渐的收住了眼泪,但接着又不言不语的呆起来。
鸿钧倒是想打断鲲鹏,但是张野哪里敢啊?他这会眼见着鲲鹏几乎就要从行尸走肉变成了“洪荒第一疯子”,可是吓坏了——你欺负一个心死的人别人还不见得能说什么,但是你要是连个疯子都不放过,那可是怎么一个“丧心病狂”了得?
于是,就在鹏又是哭,又是闹的时候张野就赶紧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的阻止那些企图想让鲲鹏安静下来的人,而且张野一边忙活着拉扯众人,一边还要分心二用,得时时刻刻关注着鲲鹏的一举一动,可让张野这会儿功夫是累的够呛。
鹏这一呆就了好久,一直从傍晚到了第二天的晌午。而众人无聊之下也都看着鲲鹏的表情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振奋,一会儿却又显得心事重重,但其中让人感受最多的却是鹏的一颗雄心,以及似乎深深的怨念……
等到鲲鹏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现,这一晚居然过的是这样快,自己的这一生居然活的是这样累。昨晚一宿的回忆,似乎只是一场迤俪的美梦,
虽然在梦里,他在自己的阴谋即将得逞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打断,然后才惊觉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从头到尾落入了别人的算计,惊得自己是呆若木鸡,吓得自己是心惊肉跳。但是一梦醒来,才晓得梦中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执着了。
一边想着,鲲鹏一边还面带着微笑站了起来,然后高高举起双手就打算伸个懒腰,可还没等到鲲鹏把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呢,一斜眼,居然就看见梦中那个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恶魔”居然就无声无息的站到了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