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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的目光,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徐景明的身上。
徐景明方才破口大骂,可是面对郝风楼,却是顿时没底气了。
原本夸下了海口,说什么镇江守将必定望风而降,可是谁知,结果却是如此。
徐景明只得叹口气,顾盼四周,道:“这事儿……我看……殿下,那镇江守将,原本既已归降,按理来说,是绝无可能出尔反尔的,除非……”
郝风楼吁了口气,却是看向一个武官:“查一查。”
而接下来传到这里的消息,却是解开了这个疑窦,朝廷大赦了,不只是如此,徐家的族人乃至于门生故吏,几乎都得以赦免,甚至有一些,还受到了优待。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好解释了,此前大家许诺了归降,只是害怕宫变自己遭受迫害罢了,他们固然和徐家有交情,甚至有不少人,若不是徐家提拔,也没有今日,可是真若让他们跟着徐家谋反,却是另一回事,绝大多数人,族人都在金陵,一旦消息传过去,就有诛族的风险,现如今天子大赦,朝廷又做出了许多极有诚意的举动,自然而然,也就改了风向。
郝风楼托着下巴。冷冷看着徐景明。
徐景明顿时感到没有底气了,他可不是傻子,眼下且不是谅山军损兵折将,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了伤亡,更重要的却还是,一旦大家不肯归降,那么自己对于郝风楼,对于谅山军,又还有什么作用呢?
一个人,若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失去,那还拿什么立足?徐景明已被浑身的冷汗浸湿可背脊,他不敢去看郝风楼的眼睛,心里只是叫苦,骂那许多人不讲义气。
良久,他才讪讪笑道:“依我看,这朱有炖只是个小孩儿,想必他是没有这样容人之量的,背后策划此事之人,想来是周王,周王这个人老奸巨猾,非是卑下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而是这周王,乃是先帝同母弟,为人又谨慎,最是冷静,不好轻易对付。”
他故意移开了话题。
郝风楼则是点头,道:“现如今,周王和朱有炖已经掌控了金陵,如今天下大赦,又使所有人众志成城,京畿一带,盘踞着精兵达五十万之众,铳炮完备,虽不及我们,可是如今龟缩于各处,坚壁清野,我这数万兵马,想要入城,只怕难了。”
徐景明深深看了郝风楼一眼,道:“那么殿下的意思呢?”
郝风楼淡淡道:“若是固守待援,等那广东的精兵北上,拿下江西,再与我们于这里会师,只怕这时间耽搁不起,虽然何进人等,带兵节节胜利,可是江西大营,依旧还残存着主力,他们击败不了何进,可是要给何进制造麻烦,拖延时间,却是足够,我想来想去,如今反而为难了,要嘛就此退兵,要嘛,就只能速胜,若是此番徒劳无功,心中不免遗憾。”
徐景明苦笑道:“是啊,是啊,殿下所言不差,殿下百战百胜,若是此时踟蹰不前,反而可惜。”
郝风楼满是惆怅的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可惜,我终究是心有不甘,却是不知,谁可解忧。”
“殿下,卑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这个时候,徐景明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自己的衷心。
这表忠心,是绝不能事先有所铺垫的,有的人在见上官之前,总是琢磨,如何表达忠心才恰当,其实这是最愚蠢的办法。真正厉害之人,如徐景明,却是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见缝插针,但凡是稍稍半分机会,他也绝不会错过。
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资本,一个没有任何资本的人,既然做不了能臣和猛将,那么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巧言令色,讨人欢心了。由此可见,虽然民生维艰,可是似徐景明这样的人要谋生,却是一点儿也不难。
郝风楼看看他:“你能为我分忧?”
见郝风楼不信,徐景明顿时来劲了,赌咒发誓:“卑下第一眼见到殿下,便有得遇明主之感,殿下有龙虎之气,观之便若潜龙,其实殿下还在锦衣卫公干的时候,卑下就已决心,愿为殿下赴刀山下火海,此后殿下不弃,愿与卑下结为兄弟,卑下真是惭愧,卑下何德何能,哪里有资格,与殿下称兄道弟,可是这份恩情,卑下却一直铭记于心,殿下,我徐景明这辈子,糊里糊涂,可是忠义二字,却是知道的,殿下何故相疑。”
郝风楼笑了,淡淡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徐景明笑嘻嘻的道:“殿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将来……”
“我看,就不必等将来了……”郝风楼笑吟吟的看着他,随后道:“不如现在,就为本宫,好生上一次刀山吧。”
“什……什么……”徐景明呆住了,他是个务虚的人,务虚的意思就是,口里吼的震天响,什么赤胆忠心、义薄云天的话都能说出来,且毫无违和感,可是真若让他去做什么,那是另外一回事,徐景明见郝风楼脸色认真,仿佛要有千斤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徐景明突然感觉有些不妙,这种预感,他已经有过很多次,每一次郝风楼要坑自己的时候,大致,就是这种感觉。
他顿时感觉到自己仿佛像矮了一截一样,期期艾艾的堆着笑容:“不知殿下,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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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是什么意思,其实从他的态度就可看出来,郝风楼是个很现实的人,一个现实的人,往往在要把人推进火坑的时候,总会如沐春风。
现在,郝风楼就是如沐春风,他满是欣赏的看着徐景明,仿佛这个时候,两个人又成了‘兄弟’,接着,郝风楼慢悠悠的道:“我记得,当年先帝靖难,金陵也是固若金汤,这时候,先帝却是派了探子,潜入金陵,而这个探子,咳咳,你看,就是我,说来,也是可笑,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的徐老兄一样,也是赤胆忠心,心无杂念,唯一的念头,就是为先帝上刀山下火海,尽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依稀记得,那时候,还真是九死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可是最终,却还是得以成功,我能有今日,与这桩功劳,分不开。当年先帝曾对我说,论起靖难之功,虽然朱能、张玉人等,名列一等,可是能入金陵,本宫,其实足以当得第一,许多时候,想要成大事,单单靠战场厮杀,是不够的,得用脑子,今日看到了徐兄,我就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难怪你我,能够惺惺相惜,你看,咱们又想到一块了。”
潜入金陵,进行策反,做个传说中后世所说的二五仔、线人、狗崽子,徐景明先是心里一紧,随即长吐一口气,反而轻松了。
这似乎和自己无关,因为既然要潜入,那必定不能是人尽皆知的人物,自己终究是定国公,名满天下的人物,想来是自己给了郝风楼灵感,而郝风楼决心派出精明强干之辈,潜进去。于是徐景明笑了:“殿下,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缘分,卑下和殿下有缘,于是自然而然,也就总能想到一处,世上的事,真是奇妙呀。”
郝风楼也是有些感触,很是认同他的话:“你说的对,所以这一次,我希望你能活着,到时候论功行赏时,你自然,理应名列一等功劳,我们生生世世,都做好兄弟。”
徐景明愕然一下,禁不住道:“殿下,这……什么论功行赏,什么活着?”
郝风楼朝他笑道:“当然是你此番要九死一生,自然要给你美好的祝愿,同时告诉你,本宫赏罚分明,等你大功告成,绝不会让你吃亏。”
徐景明瞪着郝风楼,不由咆哮:“什么,我去?怎么是我去,殿下,是不是搞错了,既是派出细作,理应,是面生之人,我长得英俊潇洒,即便打扮的再如何普通,即便是明珠蒙尘,可也掩饰不了,卑下的气质。卑下若是去,只怕还没出门,就被人认出来不是个简单人物了,殿下,殿下……,你这是推我入火坑哪,你不能如此,这……不妥啊,我看……随便打发几个人,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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