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闹腾,纪安和顾詹倒是更加要好了,顾詹也一扫被家事困扰的犹豫和无奈,很快有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好似天塌下来都不上心的少年。
夜晚,纪安睡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他其实不算是个热血青年,在前世他被告知的最多的就是明哲保身,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伸出援助之手。对于伍乐,在现代,人们最多嘴里可怜着,心里优越着,帮助却是犹豫的。
纪安不相信,那个摊主只给他们说过伍乐的事情,他从不小瞧古人的智慧。明明他这个涉世未深的人都能想到帮助伍乐的法子,可先前却无一人提点于伍乐。纪安思来想去,总算明白了,伍乐顶的是不孝的罪名,是在道德制高点的谴责之下。
伍乐一个小小布行掌柜,能想出法子的总有几分聪明。而聪明人最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为着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出头,还是最难分辨对错的家务事,正是聪明人不屑也不愿意多的事。
纪安翻了个身,今天他有绣动了,虽然今天他只是对着伍乐说了几句话,可稍稍打探一下,以后伍乐被他看走了眼,他就会受到牵累。可纪安不后悔,心中甚至有了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迷茫。
在听到伍乐在和他后母如何如何之时,纪安虽然面无表情,心却是思绪万千的。他其实那个时候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明明是家里的独子,没妈却受尽老爸宠爱的自己。只在继母来了一年之后,就变成了那个家最多余的一个。
每次,他回去,后妈别有用意的语言,老爸躲躲闪闪的态度。就连打个电话给自己的爸爸,也是十次有五次不通,就是通了,也能听到后母吵闹的声音,不依不饶的通过电话传了过来。
纪安是恨的,他那个时候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相依为命二十载的至亲骨肉比不上那个才进门不到一年的女人。他最爱的父亲,为着顾忌这个女人的想法,处处疏远自己。他们好像从最亲的父子变成了最见不得光的关系,得时时看着那个女人的眼色行事。
可惜,他像伍乐那样,也是个被宠坏的,终究不是个能忍的个性。所以,在发现他后妈向众人说他坏话,挑拨离间的时候,他冲了上去,狠狠的对她放话,他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可称得上理直气壮,他的父亲,他那就算他不懂事也会护着的父亲这次更会好毫不犹豫的站在他一旁的父亲。
可他的父亲在要死要活的后妈哭闹下,对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道歉,给那个有恃无恐的女人道歉。纪安愤怒的无以复加,第一次对父亲失望透顶。虽然,之后父亲也有解释,那么多人在,她是长辈,总要给她留份脸面,毕竟她是纪安的妈。纪安就是再有理也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下不来台了。
纪安当时只是沉默,从不抽烟的他,却第一次从他父亲的烟盒之中拿出一根烟,刺鼻的烟味,呛得他直想流眼泪。瞧着满面倦色,眼下青肿的父亲,神色愧疚中带些无奈,纪安很想大声质问于他。为什么能这么对他,为什么?
可舍不得,那是他最尊敬的父亲,他记得自己母亲走后,这个老实巴交的男子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拉扯他。知道他喜欢吃排骨,所以父亲做得最好的菜一定是排骨,其实,纪安知道,父亲喜欢吃鱼,可家里的桌上出现的就很少,因为纪安会卡刺。
他上初中遗,父亲从不求人的人,带着烟酒向着自己的老同学开了口。就是这样的父亲,在这要求他,甚至算是恳求他,他又能怎么办,拒绝吗?他似乎做不到。
所以,他退了,从此和父亲保持距离,从此和和气气的对着后母。那几年,他回家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算得过来,寒暑假都用来打工,再也不向父亲要一个大子。
即使这样,写着自己名字的房产证也让后母红着眼憋着气的找他麻烦。父亲也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到后来的沉默不语,纪安的心那个时候是真正的凉了。
他不是真得软绵之人,只不过是为了父亲而退步,可心中却不可谓不难受的。在那个假惺惺的女人又对着他指桑骂槐,刻薄尖酸的时候,他终究没忍得住,爆发了。拳头还未上去,就被父亲打了一个耳光,怒吼道:“我没有你这样不懂事的的儿子,你竟敢打你小妈?为了一个房产本,你真是好样的,好样的。”
纪安根本就没想过挥手真打上去,只是吓唬吓唬,他从小就不打女人。父亲是知道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护在了那个女人的前面。
纪安是第一次被他父亲打,也是最后一次,他那时候特别的平静,感觉心定下来了。终于,还是和父亲走到了这一步,父子反目,纪安那个时候就好似飘在半空中的果子,最终落了下来,虽然被砸了个得咧开了,但却不再害怕,不再侥幸。
他瞧着眼睛闪过得意的女人,看着垂下眼眸的父亲,心中绝望透顶,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只是很平静的开口道:“爸,这是你挣的,我没资格拿,找个时间,我们过户一下吧。”
纪安过户了名下的房子给了弟弟,最后只和他父亲说了这么一段话:“爸,我从没想到有一天你会站在旁人的面前,递刀给旁人来,狠狠的让她们在我心尖划刀子。你放心,每个月我会按时给你打笔养老钱,以后,我会如小妈的愿,再也不去打扰你们一家三口,这也是我对你最后的孝顺。我的电话你知道,有事给我电话。”
纪安记得,那个时候,父亲是怎么样了,好像苍老了很多,但眼色却是坚定的,他说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你大了,能养活自己了,我也尽到责任了。你弟弟才那么小,我要对得起他,你小妈也不容易。钱不用给我打了,我有工资,够用了。孩子,就当爸对不住你,爸没本事,我不能让你小弟没妈。”说着就大步走了。
纪安没忍住,还是喊了句:“爸!”他父亲当时是顿了顿脚步,可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半年他没打过一次电话回去,第一次汇钱的时候被打了回去,他接着汇,直到不被退回去。他固执的认为,既然他爸不要他了,他也不要他爸了,但他不是白眼狼,感情债还不清,可钱财他还是有能力的。
再然后,他就来了这儿,一场普通的车祸。他有保险,受益人是他爸,也算全了他们父子最后的情分。死亡的时候,纪安是无所留念的,他不知道,如果相依为命的父亲能为着娇妻幼子而放弃他,又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
所以,到了这儿,虽然纪博很渣,可纪安却没有怨怼,因为没什么好抱怨的。父亲吗?他是再也不相信了,父亲生他养他,他孝他顺他,额外的却是要用真心交换。他不要求纪博对他如何,因为纪安清楚,自己对着纪博的孝心也是有限的。小心翼翼的用加减法为自己盘算着感情,利益。
这今日,依着他低调做人的原则,本不该多事,可他忍不住。瞧着被后妈逼着束手无策的伍乐,他想到了那个迷茫中散发绝望的自己。他心中冒出一个声音,帮他,帮他。就像前世的自己也得了救赎,又了希望。
他想,要是当年,没有先退一步,一切是不是会有不同?或者是他更能忍住,是不是又有不同?纪安不知道,可他欣赏于伍乐的勇气,因为吃过相同的苦头,为此更能感同身受。所以,他出了主意,尽管不是那么的万无一失,他还是出了。
纪安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恨着自己的后妈的,甚至心底是有报复的念头的。只不过,他前世因为自己的父亲而压抑,这才把阴暗的思想埋在心的最底下,深深压着。
纪安呼出一口浊气,实在睡不着,批上一件袍子,走到窗子前打来窗子,瞧着月亮。虽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月,可月中的月亮也确实漂亮。纪安眼角有些湿润,脑子里闪过父亲那张爬平淡无奇的脸庞,口中呢喃道:“爸,不知道你现在如何了,知道我死了,你会伤心吧。不过,有着小儿子,又有了保险金,至少我该说,您还幸运,早早的放弃了一个短命的,养着一个小的在身边,老而有依。”
想到脑子父亲和后妈弟弟一家三口在一块的场景,纪安自嘲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自作多情的毛病才好。”
第二天,纪安的眼睛下带着淡淡的青色,顾詹来和纪安一道回去,瞧着纪安明显没休息好的样子,忙问道:“阿安,你脸色不好看,昨个是不是又看书看得入迷,睡迟了?”虽然是疑问,可语气却是肯定的。
纪安笑了笑,也并没有否认。顾府和纪府都派了马车过来,纪府的马车和顾府的外观上都差不多。顾詹不想路上一个人孤零零的走,正好他们顺道,顾詹就坐上了纪安的马车。
一进马车,顾詹细细的看了两眼,嘴里兹兹称叹道:“阿安,你可真是会享受,这马车的摆着设计,可比我的强多了,我府是也就是我爹的马车能如此的精细。”
纪安摇了摇头,有些调笑的说道:“可惜,这马车是公中的,不然,阿顾如此喜欢,我给你送一辆做嫁妆得了。”
顾詹炸毛了,挥手道:“去去去,本大爷男子汉大丈夫,你是讨打啊。”
马车并不怎么颠簸,纪安和顾詹插科打诨,时辰倒也过的快。顾詹家比纪府近,顾詹和纪安道别之后就回了府。纪安让车夫驾着马车走去市集,他昨天那样一闹并未买什么礼物回去,这个时候采办一些。
去了街上,纪安也没了细细挑选的时间和心思,让掌柜的拿了比较好的货,直接打包走人。就是如此,回到府已经快巳时了。小厮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纪安下了马车,小厮上前拿着东西,直接就往集福堂去了。
来这儿这么久,第一次离开纪府,纪安心里很是想念纪老太太。集福堂里,纪老太太喝着茶,眼睛时不时的往外瞅瞅。吕嬷嬷瞧着抿着嘴笑着说道:“老太太,大少爷马上就到了,门房那儿刚刚已经传过信了。听小厮说,大少爷一回府,连衣裳也没换就赶到您这请安来了。”
纪老太太嘴角闪过笑意,很有兴致的打趣吕嬷嬷道:“你这老货的嘴巴这么甜,可是吃了蜜。”
吕嬷嬷笑着说道:“要见着大少爷了,我这心里可不比吃蜜甜吗。老太太,我先去前面替你看看。”
纪安带着小厮踏进集福堂就瞧见了吕嬷嬷,两人说了会话,主要是纪安问了纪老太太近来如何,就进去给纪老太太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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