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詹一直没来,纪安一开始以为他生病了,没在意,可接连两天没声没息,纪安直觉恐怕出了事情。果然,姜曜找了过来找了个地方直接和他说道:“纪安,顾詹的姨娘去了,就在昨天。”
纪安一惊,顾詹的姨娘钱氏才三十出头,因为是大丫头出身,身子骨一直很是健康,怎么会突然离世了。
纪安忙问道:“姜曜,你可知顾詹姨娘是怎么去的?”
姜曜抿抿嘴,眉头皱的紧巴巴的说道:“明面上是抱病而亡,实际上是被逼自尽而亡。纪安,阿顾和他姨娘感情很深,我怕他做傻事,你能不能和我一道去看看他。”
纪安把顾詹当做自己的好友,现在好友至亲去世,他没能帮上忙已经很不安了,听着姜曜的话立马答应道:“那是自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吧。”
姜曜点点头,他虽然是保定伯的独子可却还没被请封为世子,身份不够,纪安是侯府庶子又成了王渊的徒弟,他们两个一道,不管如何,顾府那边总要顾忌一二。
瞧着纪安着急的模样,姜曜心中知道他这段时间恐怕有什么事情,虽然脾气直可不代表他没心眼。他在郡主嫡母手下长大,家长里短,太清楚后院女子的狠辣和疯狂了。
纪安却没有姜曜想的那么多,两个人乘了马上就直接去了顾府。
路上,姜曜把他打探来的消息告知纪安。纪安这才知道,钱氏是死于顾詹嫡母之手。
顾府当家太太李氏自从生了嫡子之后,对着顾詹和钱氏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可顾詹已经长大,眼看着就要成家立业了,李氏心有余而力不足。动不了顾詹,钱氏就成了她泄愤的靶子。
前些日子,顾詹给李氏儿子带的吃食被查出了毒素,顾詹被罚不说,钱氏更是被打了板子。她一个女子,打了板子可谓是伤了元气。可没想到,李氏并不罢休,前些日子,顾詹表现的不错,在书院得了奖赏,又和姜曜纪安这些世子子弟玩的不错。
李氏心中忌惮,就让还未病愈的钱氏去立规矩。打扇倒茶,事事磋磨,半个月就折腾去了钱氏半天命。顾詹眼瞧着不是个事,求着顾侯爷让自己去军中挣前程,不占弟弟的家产爵位。
顾侯爷只有二子,如何能答应顾詹去军中,一个不慎就是命不保夕。这却让李氏更为忌惮,也更加折磨钱氏。一天前,顾侯爷办四十大寿,宾客迎门,而钱氏于府内遭遇歹徒,钱氏不甘受辱,自尽而亡。
顾詹接受不了,抓住那男子才发现是本家的一个堂叔,狠命暴打之下,那男子是个没用的。就爆出了是他其实是和李氏身边的一个丫头有私情,今日那丫头传了纸条给他,让他到这儿来的,他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顾詹要求顾侯爷做主,可钱氏一个妾氏,死的也不算光彩,顾侯爷不可能为着一个死了的妾真正惩办自己的嫡妻李氏,更何况,李氏还给他生了个嫡子。妾在他看来就是个玩意,让李氏闭门思过,就算给了顾詹一个交代。
顾詹不依不饶,顾侯爷一气之下打了顾詹一顿。
纪安听后唏嘘不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就是做庶子的悲哀吗?
纪安和姜曜很快到了顾府,两人下了马车,瞧着顾府并没有挂孝,只是把红灯笼换成了白色带镶边的宫灯。下人们穿了深色的衣裳。纪安和姜曜派人去传了话,顾府走出了一位管家,给他们请安,就直接带着他们去了钱姨娘的院子。
钱姨娘的院子在西跨院,不用绕过内宅。纪安瞧着这院子虽然看着不错,他们走了这么久下来,发现这个院子在顾府之中也就算中下的了。虽然钱氏是个妾,可好歹也是个良妾,是赎了身,为顾府生了子嗣的妾氏,按理不应该住得这么偏,而住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表示。
因为是妾,卑不动尊,为此,钱氏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设灵堂。纪安和姜曜过去的时候,顾詹跪在棺木旁,披麻戴孝,两眼失神,下巴瘦得没了肉,才几天没见,纪安就觉得顾詹从里到外少了一股鲜活。
灵堂只有顾詹和几个钱氏身前的旧仆在,瞧着纪安和姜曜,下人们给他们送上香,纪安和姜曜先给钱氏上了香。顾詹好像没看见他们似得,机器的给他们还礼,就没了动作。
顾詹身边的小厮是知道纪安和姜曜在书院和自己主子交好的,他像着两位解释道:“我家少爷因为姨娘的去世伤心过度,失礼了。还请两位谅解。”
纪安怎么会怪罪,他问道:“你家少爷这样多久了,可曾用饭用茶,我瞧着他嘴唇干裂,你们怎么伺候的。”
小厮苦着脸说道:“少爷已经一天一夜没进过一粒米一滴水了,小的们劝不动啊。”
纪安眉头皱了其他,被打了一顿,又没用饭喝水,是个铁打的也吃不消。他走到顾詹面前,发现顾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外界不闻不问。纪安心中难受,那样一个开朗阳光的男孩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死气沉沉,纪安都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
姜曜也在顾詹的旁边,轻声劝慰道:“阿顾,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要是你姨娘知道你这样,她也走不安稳的。”
顾詹好似没听到一样,并没有反应。纪安看到顾詹如此作为,一阵心疼难受。他很想细言细语给顾詹鼓励安慰,可他知道没用。纪安贴近顾詹耳边,脸上一脸的悲痛,好似再瞧瞧的劝慰着什么。
实际上,纪安却在顾詹耳边说道:“阿顾,你要是死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害了你娘的人。这世界上,只有你能替她报仇了。记着,你这条命不是你的,是你娘的,她的仇,还在等着你。你还想逃避懦弱到什么时候?”
说完,也不等顾詹说什么,自己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这个地方是顾府,刚刚说了府里女主人的坏话,虽然除了自己和顾詹,不一定有人听见,可他还是不想呆在这儿了。他刚刚交给了自己好友报仇的信念,这样做,他也不确定对不对。
坐在马车上等着姜曜,没过半个时辰,姜曜也来了。
一上车,姜曜就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着纪安。马车慢慢行驶,姜曜没忍得,还是说道:“纪安,刚刚你走后,阿顾就要了水喝,并让人送吃的来。你说了什么?他让我谢谢你点醒了他。”
纪安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只是告诉他,他死了,李氏该乐呵了。”
姜曜诧异的看着纪安,没想到劝人也能这样劝。他对着顾詹说话,都要避开李氏这个人,就怕刺激了顾詹,怎么纪安就敢如此说,顾詹还听了。不懂,纪安在姜曜眼里突然多了一份不同。
顾詹是三天后回书院的,他一到书院,就去了纪安屋子里。
纪安在作画,顾詹来了直接坐下,说道:“阿安,我要走了,去军中。是去关外驻军三年,就在十天后启辰。”
纪安拿在手里的毛笔掉在了地上,关外驻军是最危险的军队了,虽然匈奴被秦太祖打怕了,可这些年慢慢的休养生息,又渐渐活跃了起来。前些年被崔玄狠狠的打击了气焰,可每年不断的骚扰从来没有停过。
关外驻军伤亡士兵是最多的,顾詹就是武艺再好,年纪在此,刀剑无眼。战场上可没有人会因为顾詹的身份和年纪而让他护他,纪安眉头紧皱,问道:“不能换个地方驻军吗?”
顾詹定定的看着纪安,半响开口道:“能,可我不愿,我要立功,我要权势。每天晚上,我一闭眼就能瞧见我娘躺在血泊里。而她的仇人在府里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甚至以后能做老封君,富贵终老。凭什么吗?”
纪安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如他自己这样,被下毒,被谋害,即使知道那是谁,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感觉能憋死一个人。
顾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阿安,我想好了,这仇谁也指望不上。即使我有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毒手,可我娘是妾,又是自杀,根本伤不到她半分。如此,我就自己报仇。夺了她最期望的,让她也感受一下我的滋味。顾府,权势,要么我死,要么我得。”
最后一句话,纪安听出一种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的味道。是啊,顾詹不去就是任人宰割,去了,还有一搏之力。
纪安想到自己,对着顾詹说道:“阿顾,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就先要了谁的命。谁害了我们,我们就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让那些害我们的人尝尝,我们的痛,我们的伤。”
顾詹一时间都有些呆了,纪安的话语调平常相差无几,可他却听出了一种狠辣,纪安是这么想的。什么事情,能让温和心软的纪安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詹问道:“阿安,你怎么了?”
纪安看着顾詹关心急切的脸庞,笑了笑,很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们就是一对难兄难弟,你姨娘被害死了,嫡母平安无事;我被下了毒,损了身子,子嗣艰难,凶手被亲爹包庇,逍遥自在。你看,因为我们是庶子,因为我们无权无势,所以活该被欺负,所以活该被放弃。阿顾,你我一样,除了自己,别无所靠。”
看着顾詹,纪安说道:“阿顾,你去吧,如果能得偿所愿自然是好,即使不幸丢了命,至少不用苟延残喘,看着旁人脸色过日子。记着,别忘了兄弟我就行。”
顾詹眼睛红了,鼻子发酸,两人半响无言。
顾詹要去边关驻军,纪安想起了崔玄,债多不愁,纪安厚着脸皮让崔玄写了两份推荐信给崔玄的以前的同僚,让他们多多提携照顾顾詹,又拿了五千两银子给顾詹带着。
顾詹走的时候,纪安为他送行,顾詹只留了一句:“等我功成名就,咱们再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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