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车帘往外望,却前头有辆马车拦住道路,梓蓉看清车上人,微微一愣。
对面车上的男子并未束发,三千青丝尽皆披散,身上不过穿了件是月白单衣,外罩黑色绣双飞鹤的素绸斗篷,显然,出来的很匆忙,然,这他生的极好,五官俊雅,眉眼清隽,身上透着股掩不住的富贵气,一看便知是大户出身,身打扮并不显狼狈反而透着股别样的风流味道。此时他正含笑望向自己。
他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然,梓蓉有些反应不过来,“吴、吴公子。”
吴君钰见她呆愣愣的,唇上笑意浓了些,“姑娘若是忙完了,不如我送姑娘回去,也顺道。”说着他便跳下马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昨晚有人去惠康药房抓药,我见是你的字,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吴君钰一边说,一边示意连翘把东西搬下来,连翘也有些愣,一明过来把她拉了下来,“那两个箱子都是你们的么?”见连翘点头,他上去将东西移出来,一个交到连翘手上,一个自己抱了,“走吧。”
可怜连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他推攘着上了马车。
吴君钰对一明投以赞赏一笑,回头向梓蓉伸了手过去,“沈姑娘下车啊。”神色坦然,姿态大方,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梓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手交过去了,待反应过来不对,吴君钰已经紧紧握住,他另一手扶住她的臂膀,“姑娘真轻,”说话间,半扶半抱着将人搀下马车。
梓蓉还是有些愣,直到被他牵着走到马车边,才勉强算是回过神来,见自己手还被他握住,觉得有些不妥,一用力就要抽回。
吴君钰握的紧,“姑娘小心,”他非但不松,另外一只手反而扶住了她的腰,托举着将人送上马车。
梓蓉不好挣扎,待上的车来。吴君钰松开扶住她纤腰的手转而扶上车壁,一个大步自己也上了车,扶上车壁的手再次扶住她的腰,半扶半抱着将人推进去,“姑娘小心碰头,”梓蓉被他推攘着在最里头的座位上坐了,吴君钰则非常自然的坐在她身侧。
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顺畅无比,末了,握着她的手还没撒开。
“一明,走吧,”吴君钰向外吩咐一声,马车很快便颠簸起来。
梓蓉都快被他绕晕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接自己回家……这、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事情还顺利么?我看你写的方子是佛手散,”吴君钰仿似没看到她脸上的不解,声音微低,带了几分关切之意,他虽不学无术却也是医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佛手散是做什么的,当时他看了方子是又惊又心疼,产房污秽血腥,别说是尚未出阁的小姐,大老爷们都未必受的住,更何况此处又是烟花之地!“此处并不太平,姑娘此举委实是太莽撞了些。”
他的关心来得太突然,突然的让人不知该如何反应……梓蓉觉得有些头疼,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测此举背后的含义,把手抽回,摆出一副有礼的姿态,“多谢吴公子惦记,还好。”
她身上依旧是一袭宽大男装,黛眉如山,双眸如水,一点娇唇压海棠,一如梦中模样,只是此时脸上苍白,带带了几分疲惫之色,显得弱不胜衣,越发惹人怜惜。
吴君钰深深地看了眼那点娇唇,喉头滚动了下,面上依旧是君子模样,“姑娘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可是累着了?”
“是有些累了,”梓蓉低着头,根本不看他。
吴君钰望向连翘,“沈姑娘这是怎么了?不大高兴似的。”以往她待自己可是十分有礼,半点不疏忽的,今儿这样冷淡,实在是反常。
“自然不高兴,”连翘对他印象极好,她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见问,开口就要竹筒倒豆子,“今儿我们小姐给……”
“连翘,”梓蓉看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其不要多嘴。连翘皱眉,“小姐,多个人多个主意啊,吴公子是好心人,若是知道咱的难处,肯定是愿意帮忙的。”
傻丫头,梓蓉叹息,“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计较。”
“小姐有什么计较,难道还真打算……”嫁人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梓蓉喝断,“连翘,我刚才说的什么你没听清么?”声音微沉,却是动了怒。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示意连翘闭嘴。
连翘终于意识到不对,忙赔罪,“小姐,我这、这是着急,以后再不敢了。”说完,悄悄扫了吴君钰一眼,见他脸色不善,有些后悔。
着急么?梓蓉抿了抿嘴角,“罢了,我且饶你这回,若有下回,你也不必再跟着我出来了。”这样多嘴,实在是误事。
“是,”连翘垂首,蔫蔫应了声。
“沈姑娘可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吴君钰不傻,自然能觉出她态度的反常。
梓蓉并不愿意得罪他,见此,敛了神色,有礼道,“公子不要多想,我的确是累了,这才失态,连翘说的难处其实也没什么,今儿接生的时候遇到了苏知州,生了几句口角,万妈妈已经答应代为转圜了。”
“原来如此,”吴君钰不敢逼得太紧,见她对自己的殷勤反感,只得道,“我并不是想要插手姑娘的事情,只是听来抓药的人说生产的是苏半山的外室,苏半山此人最好迁怒,他还有位性子凶恶的夫人,姑娘为他小夫人接生,若不顺利极容易惹祸上身,若是顺利也有可能为他那位凶恶夫人所不喜,我这才放心不下,没想到……”他微微叹了口气,“刚才没说,是怕姑娘会多想。”所以,他今儿来这趟,非关风月。
原来竟是这样么?梓蓉诧异,竟是她自作多情了!
“因着是夜半,我担心贸贸然进去会引人误会妨碍到姑娘的名声,这才在外头候着,没想到还是让姑娘受委屈了。”
若是真的对她非分之想,自然不怕别人误会,梓蓉终于放心,对方才的冷淡有些歉然,人家一片朗朗君子之心,竟是被自己枉做了小人。
“姑娘若是肯信我,不妨把发生的事情说说,毕竟,苏半山是一地知州,他若是要为难姑娘,万妈妈未必就能济事。
这也正是梓蓉为难之处,吴家虽然是药材起家,族中却有几个在朝为官的,他出面苏半山或许能忌讳些,想到这儿,她便不再隐瞒。
从下午和徐氏争执的事情开始,一一道来。
吴君钰的脸色越来越沉,待听得苏半山后来竟出言侮辱她时,脑门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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