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攒一肚子的问题,不等他答话,接着就抛出了第二个,“而且,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公子过了十五身边就会安排通房丫鬟的,你家公子有么?”
这个问题丝毫不比上一个好答,因为他家公子还真有,不过这些和公子外头沾惹的那些野花野草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杭州城里数的着的青楼楚馆几乎家家都有和自家公子相好的粉头儿,因着家里有吴老爷这尊大佛,这才不好往家里领,后院倒勉强能算得上是干净,饶是如此,那些相好们争风吃醋闹出来的事情也够排出好几场大戏的了。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一明脑门上的汗出的越发厉害,正为难着,连翘下一个问题又抛出来了。
“另外,我家夫人曾是流犯,吴老爷会不会嫌弃?若是他不同意吴公子和我家小姐的亲事,吴公子要如何?”
老爷肯定不会嫌弃的,也嫌弃不着,因为他家公子本来就是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娇娥坊的头牌芳奴姑娘也不过热乎了三个月便淡下去了,他可不认为自家公子真的能对沈姑娘一生一世,再美的花,一旦折下来便离扔不远了,纵然沈姑娘这支花漂亮些、别致些,可再漂亮别致的花也只是花而已。沈家的门楣再低也比秦楼楚馆要高些,老爷自然不会因为这样一枝花而和公子闹不痛快,若是自家公子在回杭州之前就利沈姑娘散伙的话,老爷甚至连知道都不会知道。
“吴公子之前说要分出来单过,那他能留在昆州么?我家小姐孝顺,不忍心抛下夫人远嫁的。”
一连四个问题说完,连翘终于停顿下来,拎起桌案上的双层壶给他到了盏温热茶汤,笑眯眯的奉到一明面前,等他回答,而且,明显是打算长谈的架势。
一明真不想跟她谈,默了一瞬,客气道:“连翘姑娘,咱改天再说成不?公子还急等着我回话呢。”
“几句话的事儿,又不耽误什么功夫,”连翘不同意,挑着眉,大刺刺道:“怎么,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一明还真没见过说话这样不客气的主儿,忙道,“连翘姑娘怎么会这样想?实在是这里头的事儿一时半会说不完。”
连翘将桌案上的茶盏往他那儿推了推,笑眯眯道:“说不完就慢慢说,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儿。”
你没事儿我有事啊,一明觉得这人真是不上道,心中是百般后悔,刚才他送了信就该利索的走人,等什么回话啊?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现在倒好,回话没有,自己却被架在火上烤了。
此时,纵然有万般为难也得应付着,连翘已经大刺刺的将话挑明,他若是再找借口走人,那不是明摆着心虚么?现在公子还在兴头上,若是知道自己误了事儿,非得拿大板子抽他不可。
一明端起茶盏,一边喝水一边绞尽脑汁的想应对言语,好在他脑子转得向来快,几口茶水下肚,一大篇谎话已经有了个大体的框架。
将茶盏搁在桌上,再抬头,一明脸上已是一片怅然,他望着连翘道:“我家公子的确定过亲,不过去年黄了。”
果然是有问题,连翘心中一紧,忙打起精神来。
故事不长,却很曲折,一明的确是个编故事的好手,大体内容是这样的:吴君钰十岁的时候定下同是商户的徐家嫡女为妻,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他为了徐家姑娘一直是洁身自好,妾侍通房全无,奈何天意弄人,他因为锄强扶弱而得罪权贵,徐家姑娘为了趋吉避凶执意悔婚,吴君钰大受伤害,至此落落寡欢,人生一片惨淡,直到见了梓蓉方重回春天,为了这片难得的春天吴君钰愿意倾尽一切,所以,老爷的反对、世俗的眼光……那都不是事儿!
话说了很多,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吴君钰是好人,难得的好人,对沈姑娘是真心,难得的真心。
一明说到伤心处,几乎唏嘘落泪,“可怜我家公子分明是吴家的长房嫡子,却因为心善而落得如此地步,你看着他平日里不显,其实心中不知道有多苦,这次毁了沈姑娘的清白,说实话,我瞧着他比沈姑娘都难受,中午连饭都没吃,若是知道沈姑娘因为这个生了病,还不知要自责到什么地步?我现在都不敢想,若是沈姑娘瞧不上我家公子,他会被打击成什么样儿。”
这是个好故事,难得好故事,连翘完全被感动了,态度大变,闻言,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吴公子这样打着灯笼都难得一见的好人,我家小姐怎么可能瞧不上?你让吴公子放宽心,我瞧着小姐对他挺动心的,就是一时有些缓不过来,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让吴公子耐心些个,这事儿一准能成。”
一明心里有了底,若是沈姑娘对自家公子真像早晨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淡,她的丫头绝对不敢说这话,然他面上依旧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愿如此,”说完,从怀中摸出个足足有二两重的银锭子塞给连翘,道:“沈姑娘还得劳烦你照顾,这个是我家公子体恤你辛苦特地赏下的,以后这里若是有什么事儿,劳烦姑娘务必不要瞒着。”
连翘知道这是收买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及时的透漏小姐的消息,吴公子能想着收买自己足见对小姐的上心,她没怎么推辞就乐颠颠的把银子就收下了。
一明越发的放心,刚才编那一番故事他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怕连翘会再问出什么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不敢多呆,忙告辞回去给吴君钰回报情况。
连翘一路送他出了巷子口,带人身影一远,转身就将那二两银子给了这条街上的乞丐头子疤子王,让他安排几个小乞丐密切注意吴家公子的行踪。
忙完这些,这才去后院寻梓蓉。
“小姐,这简直跟老天爷故意安排好了似的,吴公子若是不遭受那番挫折也不会沦落到这荒僻地方,更不会落到小姐嘴里,若是夫人不生病,小姐也求不到吴公子面前……这可不就是天定的良缘么?”
将和一明的谈话情况回报完,连翘晶亮着双眼望向梓蓉,兴冲冲道。
梓蓉躺在床上,半支着身子直直的看着她,沉着脸,不说话,好似对她说的内容全不在意,连翘一进来她就是这幅表情,一直没变。
连翘先时光顾着兴奋了根本没注意到,现在才意识到不对,脸上兴奋之色略减,“小姐,难道我……刚才说错话了,”声音弱弱,说话的底气也不怎么足了。
“没错,应对很合适,但是……”梓蓉垂眸看了眼自己扁平的肚子,用手拍了拍,脸上带了些许的幽怨,“连翘,你还记得我让你下楼是做什么的么?”
“呃……”连翘一拍脑袋,猛的反应过来,“坏了,小姐的饭……你瞧我这脑子,光顾着和一明说话把这一茬给忘了,小姐等着,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起身便噔噔噔的转身出了门。
梓蓉摸着饿的扁平的肚子,蔫蔫的躺回床上,今儿她就吃了早晨那一顿饭,如今都快该吃晚饭了,能不饿么?
她摸出枕头底下的翡翠平安扣,翡翠入手凉滑凝润,色泽鲜翠,极为赏心悦目。
梓蓉看着看着那嫣然的红唇边扬了起来,玉色娇颜上渐渐染上一抹醉人酡红,黛眉青眼间透出几分女子特有的娇俏羞赧。
其实她远不像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正因为太过在意才刻意表现的平静,因为她怕会是一场空欢喜。
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在意,万一姻缘不成,便只剩下被人同情怜悯的份了。
不过……她摩挲着手中的莹润翡翠,唇角笑容越发明yan照人,当是自己谨慎太过了,若一明说的是实话,这倒还真像是一段天定的良缘。
与此同时,惠康药房的吴君钰也躺在床上,脸上亦是带笑,只是和梓蓉的羞赧不同,他衣襟敞开、俊脸潮红、眉眼带春,呼吸微微有些急促,那脸上的笑透着股浓浓的浮浪之气。
和梓蓉熟悉的那个气质出众风姿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仿似不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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