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寂寥,漫漫长路。
因为恶劣的天气,一个多月之后,他们一行人终是到了沧溟国国都雁城。车马越是靠近那盛大繁昌的都城苏紫月的心便越是落寞冰凉,她却又只能无奈的坐在马车里,任由它带着她们去到那个陌生的,让人心悸的恢宏宫殿之中。
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场面?她无心顾及,更是不愿去想像。幽儿已经靠在她的身旁睡着了,不知为何,这一路幽儿总是睡个不停!她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当她是车马劳顿,疲乏不堪而已。
头顶一抹残红余晖斜照在雕琢有龙形纹案的王宫城墙上之,瑰丽却又显得缥缈。
太子的景阳宫里此时已经一片沸腾,一派红艳喜色惹得人眼花缭乱。还以为这太**今日有何喜事,让苏紫月猝不及防的是,这所见的一切正是为她而准备。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一进沧溟国皇宫便是与太子阴阳夜残大婚,而她路途劳顿还未好生歇息片刻,便被一群侍女连拉带推的带进了沐浴房。
“善煌公主,您就让奴婢们为你换喜服吧!”
“是啊!都已经过一个时辰了!刚才奴婢们想为您沐浴您已经强行遣退,现在更换喜服您还不让奴婢们碰您,这……”
“太子殿下要知道了,奴婢们怕是活不成了……求善煌公主可怜可怜奴婢们吧……”
“求善煌公主让奴婢们为您换喜服吧…………”
一群着深青婢衣的侍女战战栗栗的跪在苏紫月的面前,怯弱的乞求着。苏紫月却只是一味的固执,坐在榻上不让她们靠近。喏喏之语,愤愤之气,充斥着整个殿阁。
殿外廊道上,一个身着大红鲜艳锦丽喜袍的人,面色冷峻,疾步而走。隐隐散发的王者气魄压抑逼人,使得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侍卫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纷纷深埋着头。
听说那个女人不肯换喜服,为此便惊动了阴阳夜残。他箭步如飞,到了殿阁前掠身而进,连连带进一股幽冷森然的凉风来。侍卫停在了殿外,依旧是不敢喘声。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侍女一见到突然出现在殿阁中的人,顿时吓的颤巍巍的稽首行礼。
“怎么了?”阴阳夜残抑制着怒意,一眼扫过面前坐在榻上的苏紫月,与她面前金盘中的红艳喜服,凤冠金饰。
“太子殿下恕罪……”又是齐齐的侍女求饶之声,个个脸上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一群没用的东西!”阴阳夜残愠怒的挥动着宽大的袖袍,呵斥道:“滚出去……”
“是!”
侍女惶惶然然的退下,苏紫月不待他走近,便从榻上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质问道:“我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呢?”从一进太**就不见了幽儿的踪影,她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面前的人眼眸中隐含着一丝阴冷,却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苏紫月微微一怔,那样的眼神竟让她无法直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与他对视,“我带来的那个小丫头呢?”
她的语气有些急躁起来,忍不住伸手拽上了阴阳夜残的袖袍。他一勾唇,轻声笑道:“她对你那么重要?”
苏紫月急速抬眼,盯着那似笑非笑的嘴脸,——他是什么意思?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阴阳夜残下意识的握住那拽着他袖袍的玉手,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就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你什么意思?”苏紫月一震,挣脱开了阴阳夜残的手掌,厉声斥问:“她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别一见面就这么激动!”侧身,他走向榻旁,拈起金盘中的凤冠,突然露出了阴邪的笑来。那笑被鲜红喜袍映照的邪魅异常,让人后背只觉发凉。“我的太子妃,快换喜服吧!过了吉时我怕就不能保证你以后还能否见到那个叫幽儿的丫头了。”
“你……”苏紫月愤怒的咬咬薄唇,看来阴阳夜残是想拿幽儿来威胁她了。她低首沉吟一瞬,再度抬头时,已经镇定了许多。想来阴阳夜残要以幽儿牵制于她,自然幽儿就还是安全的。“要我换上喜服可以,不过,先要立个君子协议!”
阴阳夜残讥诮的大笑一声,“你难道忘了?我说过我不是君子,为何还要与我立什么君子协议?”
苏紫月却是无心听他再说什么,转身朝殿外高声唤道:“拿笔墨来……”
闻声,殿外一会便传来细碎的步履声,进来的侍女福身一拜,便将手中笔墨呈上了殿阁的案桌上。
待侍女退下,苏紫月已经径自走到了案桌前,一手拂起衣袖,一手润笔而书。临时起草一份契约,不管他愿不愿意,也是必须要在先立言的。
阴阳夜残阴魅的勾了勾唇角,饶有兴趣的看着案桌前手持狼毫,丝毫不显之前慌乱的苏紫月。太有意思了!大婚之夜,还未进他的轩和殿竟就在此立什么协议?她有何能力与他交易呢?真是个自视过高的女人!!
此时,过于认真的她在阴阳夜残眼里竟映照出了另外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真的就是那个被他下令暗杀的毓国公主吗?心里猛然间一颤,恍惚又迷离的美丽影子浮在他的眼前。却是他亲手一片一片,无情的撕碎。
苏紫月书写的很快,只是怕阴阳夜残那样性格的人等的不耐烦,会真的对幽儿有所不利。因为她连幽儿现在是何境况都不清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刚直起身,阴阳夜残便无声的走到了她的身侧,不等墨迹干涸便拿了起来,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他不屑的轻哼着。
“吾乃苏紫月,而非淳于善煌!”他讥诮的念着,瞥了苏紫月一眼,若有所思的接着念出下一条,“娶妃之事,不得传出雁城!”
他顿了顿,嗤笑起来:“你乃沧溟国太子妃,岂有天下不可知的道理!我知道你是不愿消息传去了北邑国,如此,我只可以保证不传去北邑国。”
苏紫月看着阴阳夜残,开口想再说什么,又觉得不妥,便迟疑了。阴阳夜残继续看着下一条,即刻皱起了眉头,“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眼眸继续往下面几条望去,蓦然,他凌厉的注目看着苏紫月,缓缓向她靠近身去,顿时呼吸也变得阴沉。“你的要求未免也太多了!”
——呲——
写有协议的那张蜡黄纸笺在阴阳夜残的手中赫然碎成两半,接着四半,八半……
“你!”
看着自己写下的协议竟然被阴阳夜残撕碎,苏紫月眼神随着那纷飞的碎末慢慢变的暗沉。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你是想将整个《礼记》都写下来么?前两条我可以答应你,不用任何凭据,我也可以遵守诺言。”看着她飘离的思绪,他一把拽着她的手臂,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了,不然……我真的会让你们天人永隔!”
啊!
不知是阴阳夜残拽疼了她的手臂还是他的话刺痛了她的神经,她暗然一惊,诧异的抬眼盯着那一汪深潭幽泉般的眼眸。
他的眼里是望不到尽头的深遂,让她看不透也猜不透。此时的她显得那样的被动,好在他至少还是答应了两个条件。
看着她的脸,阴阳夜残有些恍惚,抬起她的下颚,他缓缓靠近……在她正要挣扎之时,他却突然放开了她,任她惶惶退开几步。
“来人,更衣!”
“我自己来!”
阴阳夜残一愣,轻扬起眉梢,出了殿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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