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接了凌云的吩咐,自然不会直接去茶庄。她是浅雪的贴身侍女,如今也算是新姑爷的半个房里人,平时都是在内院走动,出外送信跑腿这样的小事吩咐一个小厮就好。不过青莲虽然觉得新姑爷不错,不过遇事还是先去了西院找小姐汇报。做为一个合格的贴身侍女,就得是小姐的眼睛和耳朵,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小姐。
这方面,青莲这丫头就做的比木兰要好。木兰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这些事情小姐若不问她就不知道主动汇报。高浅雪早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庄内事务,正和管家高伯和帐房张伯一起清帐,高家庄也算是家大业大,名面暗里各种各样的田庄和商铺众多,尤其是暗里的走私渠道,更是相当繁琐。高家要在江南拉拢南方的豪强大族,这钱是必不可少要花的。而只凭高家庄明面上这些庄园商铺的钱财是明显不够的,几人正在清帐盘查,准备从北方的秘密走私渠道中调集资金南下。张伯虽然是高家的总帐房,不过如今年纪已大,绝大多数的财务方面的事情还是慢慢转移到了高明月的手中。高明月虽然不是高浅雪的清姐妹,但因为其父亲高保宁也是北齐皇族,而且高保宁当年忠心拥齐抗周,在北齐孤臣们的心中很有威望。更何况,高保宁当年可是上表拥立高绍义登基称帝元佐,更是高绍义亲拜的北齐流亡朝廷的丞相。这些年从小与高浅雪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上上下下,对高明月与高浅雪都是一般看待,刚过二八之年的高明月比高浅雪少了几分成熟稳重和大局观,可却天生丽质,而且有算术的天赋。
此时西院的厅中,高明月坐在书桌前,两只纤细白嫩的手,麻利的摆动着面前用象牙做成的一个个小棒子,通过这些华贵的算筹迅的对照着面前摊开的账本。账面上有点纰漏,她就很快现,然后再指出来与张伯、高伯、浅雪他们一起重新核对。此时的她,丝毫没有往日里那灿烂而又活泼的少女模样,有的只是一股着如同高浅雪平时领导高家时的那种气质风范。在这个时代算术是很需要天份的,而且还需要有名师指点。特别是那些繁琐的帐目,更加麻烦。一些复杂的计算,只能通过和筷子差不多长的算筹来计算,方便无比的算盘还没出现,简洁实用的算术公式也没有,更别提记数方便的阿拉伯数字了。高明月的这套象牙棒算筹总有二百七十六枚,平时不管在家还是出行,总是用锦袋装着挂在腰上随上带着,计算的时候随时拿出来摆弄计算。在高家庄,高明月的算筹使的最好,即使是张伯这位曾经在大齐京师邺城任过民部官职的专业人才,早在三年前,摆算筹就已经摆不过高明月了。
高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明里暗里的那些管事账房们一说起二小姐的算学之术,无不露出赞叹佩服的神色。
将摆满了一地的算筹算出来的结果与账目上的数字核对过后,高明月抖了抖有些酸胀的手腕,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恢复了平日那开朗少女的模样,“嗯,又对完了一本。这两年江南一带的产业添置了许多,可经营的却都不怎么好,好些都是不进不出的样子。姐姐打算这次从南边的各处产业上抽调出一大笔钱来,我看是不太可能了。眼下江南的产业多数都是勉强维持,若是从中抽调资金,只怕这些产业就要维持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这些管事怎么经营的,江南这些年安稳,商贸繁荣,这些产业应当很赚钱才对。就跟这些账房一样,好多账都做的有些乱七八糟的,还需多磨炼才行。”
高伯和张伯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些账送上来后他们都第一时间过目,情况如何他们自然心中有数。帐做的乱七八糟,各处产业更是经营的大失所望。两位老人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多少能猜出肯定有雇佣的江南管事们中饱私囊的情况。这账也可能并不是账房水平不够,估计是那些管事故意让账房把账做成这样,好掩饰他们的贪婪行为。只是他们想不到,高家二小姐高明月其实是一个算术高手,更是一个做账的高手。再难再复杂的账,她也能理的一清二楚。
“若是要从北方调动大笔钱粮南下,只怕会很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眼下形势越来越严俊,已经到了关键之时。他们必须小心谨慎再小心谨慎,大笔的金银流动,是很容易引起官方警觉的。
“嗯,这个事情再想办法吧。”高浅雪说道,其实下面的管事贪污的事情她并非不知道,多少是知道些的,只是水至清则无鱼,何况当初在江南置业,一来是留条后路,二来也是为了做一些身份掩护。所谓狡兔三窟,不外如此。高浅雪向来不吝啬,要想别人跟着你卖命,你又怎么能小气呢。不过如今有千载难逢的机会,报国仇家恨的机会,她不愿意错过。不过要办事,就需要钱,特别是他们即将要在江南办的事情,更需要大量的金银开路。“先准备一批珍玩之物,过两天萧公子会送陈公子和高丁的那队护卫一起来庄上,上次的事情咱们需要好好酬谢萧公子,不能失礼。”
这时午饭时间将至,她也就顺便让人传膳,中午就与高伯等一起在西院用餐。看到青莲和木兰两个,便让木兰却叫凌云过来一起用餐。虽然凌云还不愿意现在就跟她们一起谋划着反隋之事,浅雪也不愿意逼的太紧。但现在两人已经算是夫妻,用餐自然还是一起最好。更何况,她也希望借这样吃饭的机会,让高伯张伯和明月等对他更多些了解。对她而言,高伯和张伯他们就是她的家人。如今凌云是她的夫君,那以后大家自然也就是一家人了。
青莲等木兰离去后,便悄声把凌云要制茶的事情禀报给了高浅雪。
“炒茶?”高浅雪微微笑笑,倒也没多在意,她想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能只是夫君的口味不同罢了。不过等她接过青莲递过来的凌云写给茶庄的那封信时目光却微微变了,充满惊讶。
“这信是易郎写的吗?”
青莲点点头,“奴和木兰磨墨,公子当奴面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