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一个伙计飞跑着进来报告给方进石,方进石一喜,急步走出锦线庄的帐房,来到大门前,却见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队人群敲锣打鼓,抬着一个黑色挂了红绸缎的大匾正由远而来。
方进石以为是周金鹏请到了,却原来是王雕儿张罗着给他送牌匾来了,不过他斜眼望去,就看到周金鹏已经在门口的人群中了,他只是没有进门而已。
王雕儿兴高采烈的在送牌匾的人群前面走着,后面有人放鞭炮,敲锣打鼓的营造气氛,方进石看那牌匾上写了四个大字“商以致信”,就向身边的胡掌柜悄悄道:“我还以为会给送一个泽被乡里或者大德大善之类的呢,谁知道给我送了一个商以致信。”
胡掌柜低声道:“他们是怕你反悔呢,用这个信字先挂起来,但总是乡亲们心意,总比没有强。”
说话间,送牌匾的人群已经来到近前,在这人群中方进石还看到了王贵,像这等出头荣光的事,王雕儿不仅自己跟着沾光,也把自己堂弟叫来了。
自上次方进石和王贵说了那些话,他虽然说回去好好想想,但却一直没有回音,方进石很清楚像王贵这样的人,若有好处,他自己就会贴上来,没有好处的事也不必叫他,所以也不再多问他是不是想好了。
王雕儿等抬着牌匾来到绵线庄门口停下,他笑呵呵的对方进石道:“方小公子,乡亲们都感激你善行美德,惠泽乡里,来给你添光加彩来了。”他说完,周围一片附和声。
方进石急忙出众,站在台阶上行了罗圈礼道:“多谢乡亲们了,一点小事,受此大礼,实在不敢当。”
他的不过是客套话,总是得推让几下才受牌匾,王雕儿大声喊:“把响声闹起来。”送匾的人群顿时更是用劲的敲打鼓锣,在一片喧闹声中,方进石接过了这黑漆大牌匾,王贵自告奋勇道:“我把它挂起来。”他招呼两个伙计一起动手,好似是锦线庄自家人一般了,他为人这么会来事讨巧,就算是别人对他不满意,也无从发作给他脸看。
胡掌柜对王雕儿道:“已在对面酒楼订了酒席,大伙儿辛苦,就随意吃点酒吧。”这些都是方进石早就安排妥当的,王雕儿这个倒是没想到,他招呼一起还的人前去吃酒,回头向方进石道:“方公子做事周全面面俱到,又是这般少年老成,佩服佩服。”
他这个说的倒是真心话,方进石道:“王主薄言重了,都是大伙儿捧我,生意有人捧才会红火,这点酒钱算的了什么。”
王雕儿招呼着引着众人支喝酒吃饭,人群渐渐散去,周金鹏一直在旁边看热闹,此时走到方进石面前拱手行礼:“小公子,真是好派场。”
方进石道:“这点场面在周掌柜看来,又算得了什么……”他和周金鹏客套着,引他入绵线庄帐房喝茶,坐定以后,方进石在他面前倒了一杯茶道:“周掌柜,你那个钱庄名号是什么来着?”
周金鹏道:“原来也叫东江平,后来改了个名号叫四平钱庄,虽然都有一个四字,可我这钱庄和四海钱庄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的远了,除了我自己的商号钱财来往,以及一些相熟朋友照应,其他的最多就是做一些典当买卖,实际上也就是区区一个当铺而已。”
方进石道:“四平四平,四平八稳,从名字上都看的出周掌柜做生意一向都是四平八稳的。”
周金鹏急忙道:“周某本小店小,和小公子这等做大买卖的人怎么能比,四平八稳混个饭吃也就知足了。”
方进石道:“我有一批钱,想放入四平钱庄内店周掌柜替我保管一些时日,不知可否?”
周金鹏久经商场,听话听音,方进石不过平常的一句话,周金鹏马上竖起耳朵来,方进石的钱不放入四海钱庄,却转过来找他,而且今日专门派人请他来,绝不是仅仅想把钱存放在他的钱庄中这么简单,他微一沉吟马上道:“方小公子照顾周某生意,在下自然是喜出望外,只不过不知小公子数目有多少,存放多久?”
方进石道:“四十万贯上下吧,存放多久,这个看周掌柜给我多少利了。”
周金鹏道:“宋钱还是辽钱?”
方进石道:“宋钱。”
周金鹏沉默了一下才道:“数目可是不小,不知小公子还有别的要求没有。”
方进石道:“我想推荐史浩到这四海钱庄帮忙,做个大掌柜,不知可否?周掌柜也请放宽心,这四平钱庄招牌不改,对外面来说,这钱庄依旧还是周掌柜的店子,只不过帐目纸张上加上我的印章,不知周掌柜意下如何?”
“这……”周金鹏立马明白他说的帐目纸张上加上他的印章的意思是什么了,只是如果这个规矩一立,他周金鹏在这四平钱庄中说话可就没那么管用了,但是他不愿意得罪方进石,在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
方进石明白他肯定不愿意,他呵呵一笑道:“周掌柜看我这绵线布庄如何?”
周金鹏道:“小公子来平江府城不久,就把这布庄生意搞的蒸蒸日上,名头在外,这也是周某佩服的。”
方进石道:“之前周掌柜说起过,你这钱庄接手典当了几笔房产地产烂帐,如果周掌柜愿意,我愿意拿这绵线庄和周掌柜的那几笔烂帐置换,若是不够,再作价我补些钱给你也可。”
周金鹏眼前一亮,不自禁的抬头去看外面的铺子,然后道:“小公子莫不是在说笑?”
方进石道:“我特意专程请周掌柜来,自然是诚心诚意和周掌柜商谈生意,怎会说笑?”
周金鹏沉默了一下道:“不瞒小公子,那几处烂帐,多是一些山林房舍,说是烂帐,其实是收不回来而已。”
方进石道:“原因何在?”
周金鹏道:“有几处是朝中大员之亲戚,还有就是州府实权官员所占,因而眼看是钱财,却无法收回,总是不能告到官府衙门吧。”
方进石一下子站了起来道:“这更应该和我置换了,周掌柜想必也知道我的靠山是谁,任是哪个朝中大员亲戚,还是小小的淮东西两路军政府衙,我亲自去要,还怕要不回来么?”
他忽然一下子感觉自己腰杆挺直,背后有郓王赵楷和当朝权相蔡攸撑腰,哪个朝中为官者和州府衙门地方官敢占着他的山地不还?
周金鹏道:“方小公子亲自前去,自然可以要到,不过……这事
我已经告知孟大先生了,尚未回复我,怕是不好吧。”
方进石道:“孟大先生事忙,也许忘记了,也许尚要许多时日,周掌柜置换了我的这绵线庄,立马就可以有钱流入袋中,那个有利,周掌柜自己掂量一下。”
周金鹏道:“方小公子这么照顾小号,周某焉能不知?只是已然知会孟大先生请他帮忙,再劳烦小公子,似有不妥当。”
方进石住口不说,在桌面上摆了两个茶碗,然后全都倒满茶水,这才道:“我喝茶时,一般会倒两个碗来,万一失手打碎一个就没茶可喝了,还是两个碗保险一些,也不费事。”
他伸手把一个碗碰到桌边,茶碗倾倒,洒了一桌面。
周金鹏望着那茶碗看了片刻才道:“小公子说的极是,此事还需我回头再想想如何?”
方进石知道他听懂了,也知道像周金鹏这样的人,自然早就想过站队的问题,自然是左右逢源两不得罪最好了,方进石微笑道:“也好,不过我等的起,那笔钱可等不起,还请周掌柜早做决断为好。”
周金鹏站起来道:“在下明白。”
方进石道:“你且把那些山林房舍是何人所占,是何处所写给我,我先看看如何?”
周金鹏马上答应,取过笔墨写了六七个山林地产,及依仗那个官员,方进石取过来看了看,收了起来笑言道:“我这么威逼强要的,周掌柜真是委屈万分了。”
周金鹏忙道:“小公子言重了。”
方进石道:“不言重,你尽可这样向孟大先生回话,有什么难说的,也尽可推到我身上来。”
周金鹏又是望了望他才道:“小公子多虑了,能和小公子合作,周某也是十分乐意的。”
他说完这个话,起身告辞,方进石送他到门口,周金鹏道:“不知上次宫本先生提议与小公子合作之事,小公子做何打算?”
方进石道:“若是周掌柜愿意加入进来,我倒是愿意一试。”
周金鹏顿时心神领会,打了哈哈道:“小公子是聪明人,这个我就不说了,商有商道,太出道的事,我也是做不来的。”
方进石微微一笑,不再说这个,周金鹏出门而去,方进石等史浩和李宝塞琳卡从外面回来,关起门来把他和周金鹏商议之事说了,史浩惊讶道:“你当真要把这绵线庄抵给周金鹏?”
方进石道:“有何不可?如今手头上能打动周金鹏的,只怕也只有这里了,有了那时时掌握着的几十万贯钱,还怕不能再建一个绵线庄么?”
胡掌柜道:“施二郎那里不知怎么说。”
方进石道:“我大哥那里我自会去说,这个不当紧的,绵线庄固然可惜,可是世间事哪有什么都顺着你的意的,有舍得才能得到,只要值得舍去,换取更大利益,当机立断才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