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月按着时间,每日三餐送去给明心堂的大夫人,这一年他和大夫人很少说话,即使有的话也都是江清月问他话,然后他答,但是他觉得大夫人的脾气并没有嬷嬷们口中的那么可怕。
他尽可能如平常一般去送饭,江清月如同往常一样跪在佛像面前,眼神却是空洞,听见他的声音,才恍惚回过了神来。
“今日怎么这么急?”江清月起身,从他手中接过食盒,习惯性的将里面的饭菜拿了出来,其中一个菜已经全洒了出来,江清月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孩子,只见他满头的汗,这一路定是跑的非常急。
铭月仔细将掉在食盒里的菜准备抠出来,他刚刚和少庄主去看小姐,结果把小姐吓哭了。虽是少庄主带的头,而且少庄主也及时将他拉了出来,可是后来二夫人还是追究了。
他在心里骂了,沈文斐这个小混球,自己不敢承认便将他推了出来,面上却是诚惶诚恐的表情,跪在地上求着二夫人原谅,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了。
央织见他这样,自己也知道是沈文斐出的主意,他不过一个五岁大的小人,在庄里一年中规中矩,怎么敢怂恿四岁多的主子,可是这么多人,沈文斐都已经跪在一边求她原谅铭月,哭得真切,倒不像是假的,只能作势给铭月一些小的惩罚。
“三日不给你吃食,算作惩罚,以后不准做这些拐着主子的事情。”
铭月刚想跪下头来感谢一下夫人大度,却是一阵破天的哭声打乱了整个大厅的气氛。
奶娘怀里的沈墨大哭了起来,她现在只是一个婴儿,想引起别人注意只能用这个方法。
异世的一缕孤魂漂泊了好多年,突然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从头再来,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在这么一个看似古代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孟婆的那碗汤没让她忘了前世的记忆,但是这一世有父有母,似乎还是受人疼爱的,所以很想傲然活一世,好好体会一次婴儿的生活。
三日不吃饭这个惩罚大了,就算成年人三日不吃饭也能得病,何况这么一个娃娃,她的前一世是个弱势的人,本能的想要帮一帮这个弱势的人,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央织和奶娘都围了上去,既不是拉了臭臭,也不是要吃东西,更不是哪里疼了,却是一个劲在哭,怎么也哄不好。
“让我看看。”沈文斐忘了还在受罚中挤到那群女人中间,刚看到沈墨,还是抑制不住地皱着眉头,说道:“好丑,让哥哥来哄哄你,小墨乖,墨墨乖,你再哭就不给你饭吃。”
这哪是哄,明明就是威胁,沈墨记得,这就是刚刚那个说自己很脏的小男孩,便在奶娘怀中继续大哭。
“尽捣乱。”央织将沈文斐拎了出去,命令道,“快去背书,你爹回来背不出你就死定了。”那时在沈文斐的心中爹爹是个可怕的存在,总是凶着一张脸,听了央织的话便立即走了,反正这个小妹妹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奶娘们依旧哄着,可是沈墨还是在哭,她哭得累了,咳了起来,央织就更紧张了,怎么无缘无故就哭起来了呢,这个孩子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生下来之后更是一直养在自己身边,虽不是亲生的,可她从来都是视如己出的。
央织从奶娘手中接过沈墨,抱在自己怀里哄着,帮她顺气,命令道:“宋嬷嬷,快去把崔大夫起来,怎么就一直哭了呢。”
气顺了的沈墨继续用哭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两只手还不停挥舞着,央织在她挥了第八次的时候看明白了,手是朝着铭月的方向挥,此时的铭月还跪在地上,两只眼睛不安地注视着小婴儿,和她们一样担心沈墨。
“你过来。”央织对着铭月说。
铭月这一年也长了不少见识,在演技上面更算是炉火纯青了,这个情况比较复杂,追究起来前因后果也无法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央织想看他什么表情他就展现什么表情,一种担心,看着哭泣的小姐隐隐的担心,同时还要担心自己的惩罚之事,他步伐显得极缓,却看着又是很急切的样子。
果然铭月刚在央织面前,沈墨就从央织的怀里艰难的探出头伸着双手向铭月投去,原本哭泣的小脸变脸飞快,咯咯地笑着。
“小姐看起来很喜欢铭月,铭月长得漂亮,很少有人不喜欢的。”一旁的宋嬷嬷说道,看着小姐破涕为笑,就是雨过天晴了。
“铭月长得是漂亮,只是可惜了,这般的身家配不上我们墨墨,来,抱一下小姐,她见了你高兴。”央织把沈墨放在铭月的面前。
铭月倒是奇怪了,明明刚才见了他还哭了,为什么这会却独独对着他笑。
他五岁,遗传了他爹,力气大得很,只是一般时候他都愿意装弱小,这样嬷嬷们一般不会安排他重活。
他从央织怀中接过沈墨,坐到了地上,虽是对自己的力气有信心,但也怕一个不留神摔了小姐。央织的大厅铺了绒毯,他在地上,即使摔了小姐也摔不疼。
怀中的小丫头依旧咯咯地对他笑着,他学着央织的动作哄着她,她就笑得更开心了。
“罢了,看你这么讨小姐喜欢,那惩罚就算了,待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央织靠在软椅上笑着说,心里却在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整沈文斐这小子,自从沈墨出生,她就全心扑在这个小娃娃身上,的确忽视了沈文斐不少。
沈墨看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刚刚哭哭笑笑又费了好大的精力,她还是婴儿,每日主要的任务就是睡觉,便打了个哈欠,继续吐着泡泡睡了。
奶娘从铭月怀里抱起沈墨,送到里室的婴儿床上继续睡。
铭月谢过了央织得了命令便立即起来,想起给大夫人送饭的时间要晚了。
他跑的飞快,明明该担心送饭迟了,脑子里却一直回荡央织的那句话。
“这般的身家配不上我们墨墨”。
墨墨,要怎么样才能配上你呢,他呢喃着,不知在问谁。
江清月的话将走神的铭月带回现实,他也不知自己干嘛要抠洒在里面的菜,既是洒了,难道抠出来还指望大夫人吃一口,平生第一次,他对江清月答非所问,逾了规矩。
他问:“夫人为什么不喜欢小姐?”
江清月愣了,直接这么问料定了她不喜欢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娃娃,就连沈傲天和央织都没觉得她是不喜欢沈墨,以为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他倒是一阵见血。
“难道你喜欢?”她反问。
“我小时候娘亲不疼我,小姐虽然有二夫人疼,毕竟不是自己娘亲,娘亲不疼的滋味我知道。”铭月说完,凝视江清月的反应,他本意想装童言无忌,让江清月动容。
可是江清月却想到了别的地方,她便是笑笑,说道:“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父母之所以不疼爱子女,有很多理由,有些可能是不善表达,有些则是没有机会,而有些则是你长大了才能懂的,铭月要快点长大。”
罢了,便知道是说不通,铭月将江清月吃完的东西收拾好,想着少庄主这会该在背书,他不能去打扰,便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烦躁的夏季知了鸣叫,他怎么也睡不着,他好奇为什么小姐这么人被包的那么多还能睡得那么香,小姐是有奇异功能的吗,她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很香。
睡不着,便想起今日在少庄主书房听到的心法,不懂什么意思,只是拿来背了起来,好让自己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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