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身子太重,动作有些不灵便,接着,她一不留意,就将床头案几上的茶盏,给碰落了下来。
里屋的动静,立马惊动了屋外窃窃私语的众人。只见施嬷嬷、月娘和雨润她们三人,话音刚落就赶了进来。
见舒眉起身坐在床缘上,施嬷嬷忙过来扶她,问道:“小姐·您怎地起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舒眉摆了摆手,提醒她:“你们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没有?”
施嬷嬷一愣,随后就摇了头,月娘跟雨润不知发生何事,两人面面相觑,跟着摇了摇头。
怪异地望了她一眼,施嬷嬷问道:“是不是您肚子饿了?老奴到厨房里,给您弄点吃的去。说着,她就往外走。
舒眉也没有拦着她,心想,想想去也好,这糊味十有八九是从那里飘来的。
“什么时辰了?”
“亥时初刻了!”雨润答道。
舒眉不由绷紧下颌。
此时已经到了二更时分,照说厨房早就熄了火。自打进入七月后,京里气温转凉,舒眉每日睡得早,她一般天还没完全黑,就早早上了床。到这种时候,她通常会陷入深度睡眠。就是外边有什么动情,也是很难吵醒她的。
这糊味来得古怪,这醒来得也颇为蹊跷。
在等消息的时候,舒眉也闲着,让雨润帮她披上外套,然后坐到妆镜前,替她重新梳妆。
待施嬷嬷赶回来时。舒眉已被月娘她们扶出了寝卧。
“小姐,不好了!好像是小跨院那边烧着了。老奴叫人都叫了起来,让她们去扑火去了。”撩起帘子,施嬷嬷朝屋里禀报道。
等在外间朱能错愕,忙问道:“那里住了谁?怎会烧起来的?”
施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就老婆子一人住那儿。我也不知怎地烧起来的,自从晚餐后,我就再没过回去过一直守着小姐在正屋。”
事出蹊跷,朱能跟舒眉一抱拳头:“夫人且在这儿等着,小的查探一番便回······”说毕,他双腿一点疾步如飞地奔了出去。
望见他离去的背影,舒眉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醒得及时,又扭过头问老仆妇:“烧得厉不厉害?嬷嬷您的私人物件有没取出来?”
施嬷嬷点了点头:“老奴赶去时,那间柴房快烧去了半边。老婆子倒没什么私人物件,桃叶帮我去收拾去了。”
接着,她猛地抬起头来望向舒眉:“您是被熏醒的?”
舒眉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道,鬼使神差就醒了。”
施嬷嬷听后,双手合十朝西边的方向拜了两拜:“定是太太在地下保佑,让您提前预知了灾祸。”
舒眉扯了扯嘴角,没有接她的话。
这哪是别人保佑,分明是孕妇的本能。听说人一旦怀上,嗅觉会增强数倍。
她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就听到雨润嘟囔道:“太夫人也忒不近人情了。小姐您是为她好省得府里白替人家养了儿子,还避免了府里将来一场大祸。没想到她竟然把你给禁足了…···小看看,现在走火了若不是发现得早,今晚,险些把命都要送到这里了。”
她一边埋怨,一边用右掌搭起个凉棚,朝跨院的方向望去:“越来越大了,都能睡见红火了!小姐,咱们赶紧离府吧!这家人有什么值得您为他们付出的?!”
施嬷嬷听了,忙过来厉声喝斥她:“别胡乱挑唆。如今小姐嫁人了,当人媳妇的被尊长误会薄待,那不是常有的事吗?若是人人都将仇恨记在心里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谁不是媳妇熬成婆的?”
舒眉抿了抿唇角,摇头解释道:“我之所以能忍她,不外乎当初对大伯做出的承诺。冒险揭穿那女人的伎俩,也是基于这个缘故,毕竟国公爷一直待我不薄。只要她能清醒过来,不要再上人家的当了一起共渡此次的难关,一家人哪过不去的坎?只要相公回来,一切就真相大白的。”
施嬷嬷见她心态尚好,不禁露出欣慰的笑意。
她正要再来宽慰舒眉几句,就见黑暗中蹿出一道人影,朝她们奔了过来—是朱护卫。
只见他刚停稳脚步,还没来得及喘平气息,就冲着舒眉喊道:“夫人,不好了!今晚的风向不对,可能不久后会烧到主屋来。而且,最先烧起来的,是那间堆杂物的柴房,火势有些控制不住了。”
施嬷嬷听到这个,一时慌了神,忙吩咐雨润,回屋去帮舒眉收拾衣物,自己则到吩咐月娘,把院子的众人都召集起来。
没一会儿,何嬷嬷喘着粗气过来了,对还在屋里的众人道:“夫人,莫要惊慌,老奴已经指探她们,到井里打水去了。幸亏小厨房里还蓄了大半缸。”
舒眉心里一宽,朝她谢道:“辛苦嬷嬷了!”
朱能听到这话,想到舒眉如今在府里的处境,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只听见他霍然吹起唿哨,把附近的暗卫要唤过来。
这信号刚一发出,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猛烈拍门声。
“这是谁锁的?快把钥匙拿来。原先门口守着的人呢?快快打开。
”舒眉听出,那是丫鬟香秀的声音。
可是,对方拍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听到开锁的声音。
舒眉心里咯噔一响——不会吧!连院门都开不了?!
她顿时不得不清醒过来。
敢情今天这场大火,是早有预谋的,府里到底怎么啦?难不成完全被高氏控制了?
可是,她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公然在宁国府放火杀人?
还没等她细想清楚,跑到跨院那边救火的人赶回来报告:“夫人,不行了,火势越来越大连井水都浇不灭了。”
舒眉望向朱护卫,商量道:“要不,让人把院门砸开吧!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砸不开一道口子。”
朱能点了点头·没有片刻迟疑,带着两护卫就上前去了。舒眉也没闲着,忙吩咐余下的众人,回屋收拾贵重物品·准备随时撤离。
谁知没过多久,朱护卫就返身回来了,朝她说道:“夫人,不对劲啊!大门门框还有院子边上的角门四周,好似被人浇了什么,火势已经烧到门口去了……”
舒眉不禁骇然,还真是趁着月黑风高夜·行杀人放火的勾当了。
“暗卫们之前没发现吗?”她忍不住拔高声音问道。
朱能面露赧然之色,解释道:“都怪小的想岔了,原以为府里没甚危险,人都派到靠街边的院墙边上守着去了。开里府内的院门和角门,小的没派的巡查。”
听了这话,舒眉一时急了,安排道:“照今晚的情形看,就是咱们能冲出去·只怕还有后招等着咱们。还是收拾东西,朝秘道走吧!你再安排一两名人手,到霁月堂去通知母亲那边·动员大伙都起来救火。省得有人趁火打劫了···…咱们先到密道里等着。对了,请朱护卫安排几辆马车,到出口处等着咱们。”
朱能赞成地点了点头,一抱拳又出去了。
片刻功夫,舒眉就指挥何嬷嬷、范嬷嬷,将丫鬟仆妇组织起来,把竹韵苑的重要财物,以及未来用得到的东西,一并打包集中放在了一起。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众人将东西都收拾得七七八入了。
“夫人·您听,好像是莫管家在唤您!”雨润耳尖,听出院墙外有人的声音。
舒眉将视线转向院门口,那里的门果然烧了起来。在红色的火光照映下,上门的石头门楣,仿佛都快烧成黑色了。竹韵苑院墙修得及高·就算有梯子,正常人攀爬能顺利逃掉的,如今对她来说,都十分困难。她摇着个大肚子,若没有偏门密道,今日怕是要命丧火海了。
她正在那儿盘算该何去何从,突然,围墙外头传来一女子的声音:“……烧死你!叫你派丫鬟吓我……青龙头,白龙尾,小儿求雨天欢喜。麦子麦子焦黄,起动起动龙王……”
舒眉不禁愕然,跟雨润迅速地对望了一眼——这不是齐淑娆的声音吗?
还没等她们细想,朱能匆匆赶回来了,只听得他对舒眉道:“夫人,均已安排妥当,小的刚才翻出府墙时,遇到了林府的护卫,听他们介绍,自从四爷离京,伯爷就派人守着宁国府周围。他们还在那儿租了间屋子,一直留意咱们府里的动静呢!”
听到这个消息,舒眉不禁喜出望外。
齐峻原来真没骗她,威远伯府果然派人在暗中保护齐家的妇孺。
望着烧成火海的跨院,朱能面上一片戚然。
“夫人,咱们赶紧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说着,他催促众人朝东厢房走去。
在月娘和雨润的搀扶下,舒眉不敢再作迟疑,跟在朱护卫的身后,就到了东厢房的内室。
只见东边墙上被打开了一道暗门。
原来,密道入口设在一座博古架的旁边。由于前面是一张大拔步床,木雕床板拆下来后,露出雪白的墙,那里如今有道狭窄的口子张子。
由于没有空间进那口子,想进密道的,只能从床上过去。舒眉被人搀通过时,颇费了一些功夫。
等进了入口,舒眉这才发现,原来有一排石梯直通到地下。
她即刻恍然大悟——原来是靠地道通到府外的。
没有片刻犹豫,舒眉跟着前面的人,就走进地下那狭窄的空间里。
密道里靠着墙壁上的油灯照明。她还没适应底下昏暗的光线,就听得刚才走下台阶的入口,暗门“嘭”的一声给关了起来了。
舒眉攥紧月娘的胳膊,忍不住问前头带路的朱护卫:“后面的人不跟来吗?”
朱能停下了脚步,等她走到跟前,才告诉她:“不在屋里服侍的,小的派人让她们从另外一道出口撤离。这个密道关系齐府的核心机密,小的只敢让夫人心腹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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