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话,让舒眉深感愧疚。
她原以为,既然齐峻已经娶了秦芷茹,不会舔着脸皮要求她回齐府了。可是,没曾料想,齐氏兄弟随后一些举动,跟君子所为相距甚远。
虽然,没明着强迫她回去,却总在念祖问题上弄些动作,逼得孩子跟她闹别扭。
在舒眉观念中,大人的恩怨,本不该把孩子牵扯进来。前些年,她单独抚养儿子时,就从没向念祖灌输他爹如何对不住她娘俩。
之前,自己跟齐峻亲口表达了观念。
没想到,他竟然多次违背。
而且,秦芷茹暗中动作,明明被他获悉,仍是一味地姑息养奸。
那次,念祖跟她闹开后,舒眉下定决心,把她跟齐峻的纠葛,让儿子全部了解。
她已经作了决定,不再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了。
没想到,原先打算等儿子过了生辰,再跟他表露内情的。这孩子竟从别处得知了,还作了选择。
不管此次他站到自己这边,是否受了齐峻出家的影响,总之,最终结果没让舒眉失望,这已经让她由衷感到欣喜了。
如今,儿子完成了认祖归宗的仪式,宁国公齐屹自己有了后,齐峻出了家,他们不该再找自己母子纠葛了。
只要她不再嫁人,齐府没任何理由,再把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想到这里,舒眉忍不住庆幸齐峻出家之举。
他总算做了桩对儿子有益的事。
不过。舒眉随后又想到,如果齐峻出家的最终目的,为了的是方便竹述先生接回聪儿母子,只怕他如意算盘落空了。
如果秦芷茹真是能放下执念的人。就不会答应配合齐峻,钻入高氏的圈套。
也不知他是不是洞悉了秦芷茹的心思,这才想到遁入空门这招下策的。
舒眉一面猜想齐府如今形势,一面筹划着早日成行。
没想到,就在临出发的前两天,文曙辉突然找到她,说是要推迟两月再出发。
“为何?出了什么变故?”舒眉一脸错愕地望着父亲。
文曙辉面带愧色地告诉她:“宁国公那儿得到消息,说是南边发生了些变故,可能不太安全的。”
想到齐屹一贯立场,舒眉自是不信如此巧合。她蹙着眉头确认道:“消息是谁传来的?”
觑了女儿一眼。文曙辉知道女儿心里在想什么。答道:“是宁国公当着陛下和葛将军的面,亲口上报的。应该不会有假。”
舒眉心中微凛,表情有些讪然。
爹爹的意思。是齐屹不敢冒欺君的风险,借机来阻挠他们南归吧?!
一般情形是这样没错,可是据她了解,在陛下接受她的建议,以开酒楼的名义在南边设暗桩机构的同时,齐家的暗卫也没少往南边派。
当初,葛曜就是因为这个,才特意请她帮忙,搭上萧庆卿漕帮这条线。
想来,他是不想让背后有人盯着自己的行动吧?!
可是。现在手头上没有确切消息,证明南边安稳如初之前,她也不好贸然行事。
毕竟,他是念祖的伯父,就算她置之不理,齐屹也有理由把孩子留下。
舒眉不觉有些烦躁,对父亲问道:“爹爹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文曙辉也不瞒她,将齐屹所述的情况,告诉了女儿。
“葛将军会如此大意?”听完前因后果,舒眉有些不解。
文曙辉摇了摇头:“具体情况,为父也不甚清楚。这事既已捅到宫里头去了,为父不能不遵照陛下提议,再推迟两月。”接着,他又把齐屹跟葛曜两人间打的赌,说与了女儿知晓。
舒眉一听,心里异常恼怒:“凭什么要替咱们作主?他是咱们文家什么人?”
女儿的反应,大为出乎文曙辉的意料,他吃惊地瞅着女儿,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啦?葛将军替为父应下,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不然,他又何必担着那么大风险,扔下南边事务就匆匆赶来,还不是担心你在京城出事。”
文曙辉这番话,让舒眉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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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表姐从听风阁顶层下来时,舒眉并未感到多少轻松。
约定已成,接下来的磨难,还够她受的。不得不说,保密这条实在太狠了——那就意味着,若齐峻冲她发什么火,高氏在他们夫妻间挑个什么事儿,自己不能撂挑子。只能忍气吞声承受,还得想办法化解。
走在回竹韵苑的路上,齐淑婳好几次止住步子,停下来打量表妹。
舒眉被她瞧得不自在了,急中生智找了些别的话题,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姐姐,姐夫是怎样的人?这么晚不回去,你不要紧吧?!”
古怪地望了她一眼,齐淑婳答道:“他知道我不来这一趟,跟你好好谈谈,心里总会不安宁的。所以临行前,他在婆母跟前帮着打了掩护,说路途远又不好走。晚上就在娘家留一宿,说是明天清晨来接我……”
“真是体贴!”舒眉眼睛一亮,无不羡慕地喃喃自语。
齐淑婳默然,望着表妹难免心潮起伏。虽然理解对方提出和离的苦衷,看得出这丫头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她转过头对舒眉笑道:“他就这一个好处,为人木讷无趣。许是看中他本分肯干,爹爹才将我许给他的。”
舒眉哪能不知这是在宽慰自己?!
她抛开恼人愁绪,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说亲前,姐姐可曾见过他?”
齐淑婳羞红了脸,低声说道:“曾躲在屏风后面偷偷见过一面。他爹原是爹爹手下提拔起来的军官,后来,被太仆寺前任寺卿看中,留在京城里任职。三年前那寺卿意外身亡,公爹就升任到那位置了。”
舒眉恍然大悟,连声称赞姨父目光如炬,相女婿结亲家的本事,也是高人一筹。
看来表姐虽是低嫁,却很幸福。公婆夫君如此体贴,实属难得。看来,低嫁女只要肯放低身段,往往更易得到幸福。
两人相携走进竹韵苑,青卉、紫莞带着海棠和蔷薇等小丫鬟上来请安。
瞧见到青卉时,齐淑婳特意打量了一番,果然有几分姿色。以前常去祖母的霁月堂,怎么没注意这号人物?!
礼毕起身时,青卉从低垂眼帘下,偷偷打量了这两位主子的神色——四夫人一脸怏怏不快的表情;三姑奶奶蹙着眉头,朝她瞥过来的视线,有如刀刃般锋利。
青卉不禁打了个寒战,她将头一缩,垂着脑袋,屏气凝神地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雪粒慢慢变成了鹅毛大雪,原先簌簌有声的大动静,变得细丝般的沙沙声。
两姐妹并排躺在床上,暖阁里头沉寂一片。舒眉为了方便说私房话,特意将值夜的丫鬟都遣了下去。
齐淑婳压低声音,一脸严肃地说起白天的事:“大楚世家女子退个亲,都要受人指指点点,更别说和离了!你怎么能这样傻?!原以为大哥不会应你的,没想到他真的写了。”
望着帐顶挂着的香囊,舒眉闷声回道:“本不算世家女子,姐姐你也是知道,从小我就自在惯了,受不得关在一间院子里斗来斗去。早点撇清关系,省得一颗心悬在那儿整日郁结。”
“那也不能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毁八百的方式。”齐淑婳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心疼的意味。
“姐姐你看,他学魏晋名仕的放荡不羁,没得父母的允许,就跟人暗通曲款,视规矩于无物。想来是个随性之人。今天能恋上吕若兰,明天会喜欢上张若兰。只怕以后不管赃的、臭的都会往家里带。现在还有大哥管着,将来呢?姐姐,你觉得他会是良人吗?”舒眉的声音,在这寒冷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清冷。
“不是被人教唆坏了嘛!”齐淑婳替她堂兄辩解,“其实他本性不坏。”
舒眉郁郁地说道:“他的不羁是名仕风流,或许无伤大雅。可对于女子来讲,这将是一生痛苦的根源。这样相公我欣赏不来。幸亏还来得及!”
齐淑婳那头沉默下来,过了好半会儿,她重新出声:“告诉一件四哥身上发生的事,你可千万别人讲。还记得,那次在凌云山庄,他不吃木耳闹别扭的那出吗?”
舒眉诧异纠起头,说道:“掉下马车之前的事,我都还记得的。”
“过了这么久,你肯定觉奇怪,为何四哥身边的婢女都没被收房?”
经她这么提醒,舒眉才隐约觉得事有蹊跷,照说伺候少爷的贴身婢女,肯定会有一两个这样的角色。青卉怎地还指着自己给她抬房呢?
齐淑婳的声音继续说道:“就在你进京的前半年,有位从小伺候他的婢女叫‘翠翘’,原本在大伯母的主持下开脸了,要专门教他人事的。谁知,那丫鬟在头天晚上悬梁自尽了。”
“啊?!”舒眉惊得倏地坐了起来:“怎会这样?!是那女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吗?为了她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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