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时,舒眉只觉头疼欲裂,嗓子眼干涩无比。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发现周围红艳艳一片。她猛然掀开锦被,从床上坐起来。两点烛焰的火光,倏地映入她的眼帘。舒眉心头一紧,回头检查刚才起身地方,还好,床上除了她没其他人。
舒眉将头伸出绯红锦帐外望去,发现靠窗的案上,插着一对龙凤喜烛。
红色烛泪沿着青铜烛台的细杆,流淌到案面上。她将这间屋子,由里朝外细细扫了一遍。地上铺的绒毡织锦地毯,承尘上雕绘着色彩斑澜的图案。屋里摆放着成套的紫檀木雕花古典家具。箱笼、窗帘、锦屏上面无一例外都披红带朱的。
这种布置是……
她迷惑了,用鼻子嗅了嗅,屋里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她特意避开旅游高峰期,到北京一处古宅游览。出来的时候,没留意脚下的门槛,被磕倒在地。起先,人还算清醒,被人扶起来时,只觉头部一阵眩晕。接着,就闻到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她脚腿有些发软,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后倒去,不省人事了……
谁知一觉醒来,她躺在了这里。
最为神奇的,她不但睡在人家的古董床上,屋里还亮着古怪的花烛。
舒眉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套做工讲究的绫质中衣。
不会是某个剧组在这儿拍戏?她这样想就把头探出了帐外。打量了一番,否决了这一猜测。
哪有剧组在她的动作完成后,没导演在旁边喊“咔”的?再通常四周也会有帮闲人,在那儿围观。更何况,明摆着是洞房的布置,演对手戏的男演员连半点影子都没瞧见。
想到这里,舒眉伸出她的右手——一只柔软的嫩手,肤色有些黝黑,可还是像米豆腐一般,嫩滑细润。这一发现让人颇感意外。
舒眉没再作多想,在帐内四下里搜寻起来。
红彤彤的帐子做工精致,应是喜帐吧?突然,她在床角落瞟见一块红布,舀起来一看,上面绣有龙凤呈祥的图案。
是传中的红盖头?
她撩开帐子起身下床,趿着地上的鸳鸯绣鞋,来到了案桌旁边。就着将灭未灭的红烛,找到了一台紫檀木雕花座的妆镜,双手微颤地将镜子舀起来,朝里面伸头过去一照……
“啪”的一声,镜子从她手中失落,掉在桌面上。
这哪里是她?舒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水汪汪的杏眼,弯弯的眉毛,过肩的秀发,嫣红的嘴唇,眉宇间稚气未脱。
分明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头上绑着白色绷带,上面隐隐有红色的血痕。
刹那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进了舒眉的脑海。
难不成,她也赶时髦地穿越了?
舒眉重新拾起妆镜,想从这张面容上,寻出些许端倪来。
那小姑娘的肤色,似是阳光晒黑的。舒眉再次伸出手掌,仔细又观察了一番,并未发现过多劳作的痕迹。那么,起来是纯粹晒黑的了?跟南方海边长大的孩子一样,带着健康的古铜色。只是,颜色没那么深罢了
“小姐您醒过来了?”她的思绪,被门外女子轻柔的呼唤声打断。
舒眉赶紧把镜子放下,立身靠在案桌旁。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该怎么应对呢?是当失忆还是重新回到床上装昏迷?
不一会儿,就有名穿着竹青色比甲、紫棠色襦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等走近一看,十岁的年纪,圆圆的脸庞,眉眼弯弯,生得甚是喜庆。梳着古代的双髻头,唇上还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是一副丫鬟的打扮,莫不是原主的贴身侍女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丫鬟见舒眉直愣愣瞅着自己,她脸上露出几许喜色。快步走到舒眉的身边,将她扶回床缘坐下,柔声道:“小姐,您怎么自个儿起来了?赶紧躺下有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舒眉摇了摇头,那丫鬟脸上挤出几分笑意,感叹道:“孙太医妙手回春,是天亮时会醒过来,您真果就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舒眉试着问了一句,她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丫鬟嘴巴张成椭圆形,上下打量着她,急切地问道:“小姐,您的嗓子……越来越严重了?”
舒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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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鬟“咚”地跌坐在床缘上,怔怔地望着她,眸子里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晦涩。舒眉一颗心跟着悬了起来。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丫鬟喃喃出声:“定是从马上摔下来后,在荒郊野外给冻得……”到后头,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从马上摔下来?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舒眉怔怔地望着她,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见到她这副表情,那丫鬟的面容顿时垮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道:“小姐,您行行好,振作起来在齐府,不是有国公爷蘣您撑腰吗?四爷,哦,姑爷虽不乐意,不也得敬着您这正妻?施嬷嬷的对,日久见人心,咱们缺的不过是时机。”
一番话出来,把舒眉绕得更糊涂了。她不好直接相问,便嘱咐道:“能不能请你端盆水进来,我想先梳洗梳洗”
“小姐,伤都还没好齐全,怎么就要起来?还是让雨润伺候您躺下吧?”那丫鬟先是一愣,接着就过来相劝。
舒眉摇了摇头:“不碍事,躺着浑身不对劲儿,还是先梳洗吧”
那位叫“雨润”的丫鬟,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小姐,不用着急到霁月堂那边请安,老夫人派翠玟传过话来,让您先把身子骨养好。”
舒眉不置可否,扫了一眼对方。雨润摸了摸鼻子,一声不吭地向她福了一礼,接着就带上门出去了。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重新推门进来:“小姐,奴婢先伺候您梳洗吧”
舒眉从床缘上站起身来,看见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身后还跟了两名小丫鬟。她们手里分别捧着巾帕和一个匣子,看起来装的像是古代香皂之类的东西。
伺候完舒眉洗漱完毕后,那两名小丫鬟自觉地退了出去。雨润将舒眉搀到案桌边,将她扶坐在椅子上,舀起梳子熟练地蘣她梳头。
“您也别想不开,总归这门亲事,是老国公爷生前定下的。任凭其他人有再多别的心思,也越不过您元配发妻的地位。”着,她将一支红色玛瑙珠钗,插到了小姐头上。
舒眉没有打断她,她需要收集原主更多的信息。等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再去跟她套话,尽快摸清这身体原先主人所经历的一切。
发髻梳好,雨润正准备帮她簪花时,门外传来一位老妇的声音:“雨润,小姐醒过来了吗?”
“起来了,嬷嬷您进来吧”她朝着门口应声答道。
接着,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噔噔”走了进来。
舒眉闻声扭头望去——那老妇脸上沟壑纵横,面容颇为慈祥。舒眉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亲切感。直觉告诉她,这老人家和雨润都是值得她信赖的人。
该不会是刚才提到的“施嬷嬷”吧?
过了好一会儿,雨润打扮完毕,舀过妆镜比着给她看:“小姐,这个堕马髻您可还满意?”
“拆掉,赶紧给小姐拆掉”施嬷嬷跨步上前,一把夺过雨润手里的梳子,“平白无故梳这晦气发髻作甚?”接着,将脸转向舒眉,“还是让老奴,蘣您重新梳个吉祥如意髻吧?”
舒眉不由苦笑起来,古人还真是迷信
见到她这副表情,施嬷嬷眸光一黯,忙上前劝道:“小姐,您莫不要当一回事儿几年前您是居,自然不必顾忌她们的想法。如今您都进了宁国府的大门,成了齐家妇。自然得时时留意,步步小心。当高门大户的媳妇不容易昭容娘娘那边……唉,小姐,您既然嫁了,就该好好跟姑爷过日子,老奴看他本性并不差。只是前些年,被有心人教唆成那样了……”
舒眉心下骇然,本尊这命还真苦,不仅被人嫌弃,还从马上摔死了。连洞房花烛夜,都过得这般凄凉。
见她一副痴傻的模样,以为她还在伤怀,施嬷嬷接着劝道:“小姐不必伤心,国公爷总归还是护着您的。虽是亲兄弟,他也不会让姑爷由着性子乱来的。”
舒眉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望向她,脸上露出困顿的神色:“嬷嬷,到鬼门关走过一遭后,以前许多事我都忘了。或许已经喝了孟婆汤,才被那什么太医给救回来了。您能告诉我,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小姐,您的嗓子?”施嬷嬷倏地抬起头,急切地问道。只见舒眉秀眉微蹙,一手抚着脖子,一副痛苦的表情。老仆妇这才惊觉,小主子的声音越发嘶哑了。
“想来是前天夜里,小姐在外头受了寒,今儿个才发作出来。”雨润在旁边解释道。
施嬷嬷眉头紧拧皱,沉思了片刻,一脸忧色地问道:“小姐,您真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舒眉摇了摇头。
施嬷嬷长吁了一口气,喟叹道:“不记得也好也不是什么欢喜的事,忘掉便好了。重新跟姑爷好好过日子,总归是件幸事”
舒眉本来打算,从她们口中套出本尊的经历。没想到,竟得到这样的结果。
瞧见她脸色不大好,施嬷嬷关切地问道:“小姐,你哪里还不舒服?赶紧回去躺下其实您不用着急去请安的,老奴到太夫人那儿,给您带句话就成。”
舒眉正在担心,怕日后见到更多熟人后,自己被戳穿。听到她这样来,正好借坡下驴:“也好嬷嬷帮我去吧”
随后,雨润过来帮她拆掉了头上的发髻,又扶着她躺了回去。舒眉脑子一得空,就开始琢磨刚才收罗到的信息。
本尊不知怎么死的,留给她的烂摊子。这桩亲事,新郎官好像并不乐意……她的思绪飘飘荡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进入迷顿状态。
梦里,她好像来了一艘大船的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