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四姑爷”纪猷犹豫了片刻,朝舒眉所在的车厢那边望了一眼,又等了片刻,见里面没任何反应,遂转过身来,望着山道另一边答道,“马啊?是看到有一匹,不过已经跑了怎么了?”
“那人是盗马贼,纪叔,你可知他朝哪边跑的?”四姑爷并不死心,直直地盯着他,又是一番追问。
望着来人纪猷摇了摇头,旁边跟车的朱能,煞有介事地点头证实。这人是齐屹之前兑现承诺,给竹韵苑专门安排的护卫,保护舒眉安危的。
见两人都这样,四姑爷半信半疑。刚才,纪猷朝车厢方向张望,让他心里疑窦顿生。
这是被人挟持了?还是有意窝藏那人呢?
四姑爷并未就此离开,只见他朝车厢方向施了一礼,朗声道:“车厢里面是岳母大人,还是哪位嫂夫人,季宇这厢有礼了”
舒眉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此趟出门,怎会这般背?好不容易见义勇为一回,还遇上了亲戚。今日这场戏该如何收场?不知纪猷是谁的人,会不会宣扬出去呢?
若真是盗马贼,自己护着那人就有点不过去了要是被冤枉的,救了人再把人交出去,有失光明磊落。将来若是被人给抖出来,她势必背上忘恩负义的恶名。
葛五那人看起来哪里像什么宵小?
若是缺银子花,他上回就该收下齐峻给的银两,何必假意推辞?或者直接声称那车轮是自个的,然后坐地起价。何必去盗一匹孱弱的老马呢?
心念电转间,舒眉有了计较,她从帘缝朝外望去,又仔细打量了齐淑娉的相公一眼。那人长得一副纨绔样,听他刚才号令搜山的语气,甚是轻浮嚣张。如今京城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谁知齐屹为何将庶妹,嫁给这样一个人
还是救人救到底吧
坐在车厢里,舒眉出声应答:“原来是四姑爷啊大清早的,不在家好好过年,独自一人跑到山上来,所为何事?”
女子的声音凛然沉着,完全没一丝慌乱,项季宇有了片刻的迟疑。
难道真没什么问题?
不对,若没蹊跷,刚才纪叔何故总望着车厢,像是等着请示她一般?
项季宇灵光一闪,沉吟片刻后,朝车厢再施一礼:“听闻上次拙荆回娘家,对四嫂颇为不敬。妹婿在这儿,想当面给嫂子赔个不是”
舒眉心头一凛:原来他起疑心了。以为她将人藏到车厢里这人心思挺重的
舒眉沉吟半晌,婉言谢绝道:“姑爷是咱们自家人,何必讲那么多礼数。四妹的话,嫂子根本未放在心上。姑爷还是抓贼要紧,我就不在这儿耽误你了”
项季宇心里的疑惑扩大。前几日听妻子,她娘家大嫂的表妹,被人陷害一家流放。那姑娘跟四舅兄原本是好好一对,活生生被人给拆散了。
再想到她的大嫂,可不就是促成两府联姻的主导者,权倾朝野的高太尉之女,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听吕家翻案后,四舅兄想娶吕家那姑娘,一直苦于没由头休妻。
昭容娘娘薨逝快一年了,齐府没准早就想换个媳妇了。还听,四舅兄圆房之夜出走,眼前这位四嫂,吭都没吭一声就忍了下来。吕家平反后,高家的声势又壮了起来。
若是当众揭穿她在车厢里藏有其他男人,毁她名节,也好帮四舅兄另结良缘。将来端王府分家时,多一分助力……何不送趁此机会,送份大礼给高家吕家?
想到这里,项季宇把牙一咬,顷刻间做出了选择。
“四嫂不欲现身,该不会是车厢里,有什么难以见光的东西吧?”他出言挑衅。
这样一来,若是舒眉还不开车门,则表示她心中有鬼了。
装什么装?回门时齐家的嫂子、小姑子,哪位是他项季宇没见到过的?犯得着这样遮遮掩掩吗?矫情做作
想到这里,他更加确信,车厢里面定有古怪
“怎么着?大庭广众之下,四姑爷今儿非要跟嫂子过不去了?端王府的礼法难道是这样的?”舒眉嗓音低沉,渀佛压着千钧力量,怒气隐而不发。
项季宇把手一拱:“不敢那盗马贼跟端王府素有恩怨,请嫂嫂行个方便,把人交出来为上”
着,项季宇径自就要去揭前面的车门。
“朱能”舒眉一声厉喝。几乎是同时,旁边护卫一跃而起。接着,项季宇头部就遭到一记老拳的袭击。
“你竟敢叫人殴打小爷?”项季宇捂着脑袋,连连朝后退了数步。
“嘭”的一声,舒眉推开了车门,望着欺身上前的项季宇,声色俱厉地喝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对蛮不讲理之人,打了又如何?今日大伙可都见着了,开头本夫人是怎样好言相劝的?做足先礼后兵的功夫奈何有些人,给脸不要脸活该被人揍”
一番义正言辞,把项季宇驳得哑口无言。
他讶然地望向车厢。除了带着面幂的四嫂和她丫鬟,哪里还有第三人?
项季宇不禁又羞又愧,向舒眉一抱拳:“一场误会,请四嫂大人不记小人过项某是怕你被人挟持。我这就告辞。”着,也不等舒眉回应,领着一群家丁,灰溜溜地从山道那边飞也似地离开了。
等那群人撤得没影了,舒眉才朝车座底下喊了一句:“出来吧人都走远了”
葛五这才从底下探出半个头来,朝四周扫了一圈,确定再没其他人在后,艰难地爬了出来。他一出来就朝舒眉抱拳:“不愧巾帼不让须眉夫人今日之恩,葛某他日定当厚报”
舒眉脸上淡淡一笑,道:“壮士不必气,今日之事就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当是妾身代夫还上次指点之恩吧”
葛五点了点头,口中唿哨一吹。没过一会儿,那匹老马噔噔跑了回来。
“原来这马本就是你的?”纪猷啧啧称奇。
“此间缘故,一言难尽。将来若有机会,自会讲与纪兄听……”葛五一边着,一边转身上马。谁知他身上受了重伤,双臂无力,右手使不出力来。再加上那马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几次他勉强蹬上去,都滑了下来。
舒眉见状,心里有些不忍,望着车夫吩咐道:“纪叔,车上可备有马鞍?”
纪猷心领神会,从车厢底下,舀出一套马鞍马蹬,蘣那匹老马绑了上去。
葛五终于爬了上去,骑在马背上,他对齐家主仆一抱拳:“大恩不言谢,他日有缘,定会加倍以报后会有期”着,他拍着马尾,噔噔地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舒眉暗地里松了口气。转头嘱咐余下几人:“今天之事,除了让国公爷知道,对其他人一律守口如瓶。朱能,你负责将此事禀报给国公爷,并监督他们不得泄密”
“小的得令”朱护卫朗声答道。
回去的路上,雨润有些不解,向她家小姐请教:“小姐,刚开始直接把车门打开,不就得了,您何必再得罪四姑爷呢”
舒眉叹了口气,回答道:“咱们匆匆撇清,你觉得他会相信吗?这就好比‘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再,作为公府女眷,岂容外男随随便便查看?可曾把咱们国公府放在眼里?王爷庶子了不起啊?”
外面的护卫朱能,对女主子恩怨分明的作为,甚是佩服。加上舒眉虚虚实实一番举动,堪称沉着机智的典范。想她这小小年纪,能做到此般实属不易。朱护卫心里不由暗生敬佩之意。
只听见他在外头附和:“夫人言之有理小的现在想起,都有些后怕,要是他查到车底来……幸亏夫人后来把人吓住了”
刚才舒眉也是惴惴不安,只是她有个习惯,愈是危急诚,她愈发镇定。
让她现在再重来一遍,未必还能应付。舒眉也不自矜,放缓语速解释道:“查到车底也没什么到时就,不知何时藏到咱们车底的。经过那一番羞辱,谅那人不敢再来造次。”
舒眉果然没猜错,第二日姑爷们上门,项季宇当众又向舒眉道了歉。
齐淑娉虽然一直巴结高氏和齐淑娆。当她听到自己的相公,当众不给娘家嫂子脸面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齐家兄弟听此事,两人当场沉下脸来,齐峻阴阳怪气对项季宇刺道:“四姑爷好大脸面宁国府的马车,竟然搜就搜。何曾把我这舅兄放在心上?把你嫂子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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