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父亲之前的交待,高氏把牙一咬,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见她抬起头来,跟程婆子问道:“那两小东西回来没有?”
程嬷嬷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喜意挂上眉梢,凑到她家夫人耳边,压低声音告诉她:“回来了!听说正在霁月堂里共叙天伦。夫人想如何做,吩咐老奴一声就成了!”
高氏摇了摇头,说道:“竹韵苑那边不着急,还是先把装疯卖傻,带头不过规矩老的小的给收拾了再说……”
程嬷嬷略一沉吟,有些困惑地望向高氏,试探道:“夫人您的意思是?”
只见高氏眉头一拧,目光中闪出几抹恨色,说道:“想我高雅琪堂堂太尉之女,又是陛下赐婚。纳妾不经过我同意也就算了,竟然把妾室娘家当正经亲戚,接在府里住了下来,何曾将咱们丹露苑的人放在眼里?”
许久没在高氏脸上见到这种厉色了,程嬷嬷心里一颤,失声问道:“夫人您打算怎么做?柯家人毕竟是她娘家的远亲,这方面也说得过去。难不成夫人您想……”
高氏深吸一口气,斜睨了程嬷嬷几眼,说道:“只要咱们丹露苑重掌管家大权,我倒是想看看,那上不得台面的穷亲戚,还能赖在齐府不成!”
“可是……”程婆子有些担心。她怕高氏做出过激的举动,到时坏了自己名头不说,再连累高府跟着受人指点。况且,姑爷是个孝子。若真把郑氏气死了,两口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住同一屋檐下了。
程嬷嬷鼓起勇气劝谏道:“还没到那一步吧!毕竟还没生出来,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如果此时闹出来,没得坏了夫人您的……”
“住嘴!”高氏怒不可遏地喝斥道。
这几日她心头像一直压着块石头。此时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打算跟郑氏撕破脸鱼死网破地干一场,哪里听得见别人的劝谏?
高氏胡乱地打断程嬷嬷的话。发泄似的怒道:“名声早就坏了,京城谁人不是在看我高雅琪的笑话?没准都在背后,说我是妒妇和怨妇呢!我就是要让她们瞧瞧,这齐府到底是谁说了算……”
被她这气势煞倒,程嬷嬷不敢再劝,只得顺着她的话语,问道:“夫人您打算怎么做?”
高氏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回答她。程嬷嬷知道在齐府的事情上,自己能劝说的余地有限,遂没有再出声,陪着她一起发呆。
高氏沉吟了半晌,再次抬起头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只见她将手一招,让程嬷嬷凑过来,吩咐道:“你去跟姜元家的说一声,叫她明日一早,让她男人到咱们院子的花厅来一趟。让她男人往邯鄣递个信。”
“邯鄣?”程嬷嬷不解其意,吃惊地望着夫人。
高氏根本没心情跟她多做解释,就把她打发出去了。
第二日,姜元在他婆娘的引领下,来到丹露苑给高氏请安。
姜元两口子均是高家的世仆。姜元的媳妇砚儿嫁人前,曾是高氏屋里的贴身丫鬟,自嫁人后,两口子被高氏作为陪房带了过来。
姜元家的如今是丹露苑的管事妈妈,也是齐府针线房的负责。姜元则被派到庄子上,替高氏打理嫁妆。平日里不常进府。正是由于这个缘故,高氏有一些不好公开的事,常把姜元叫进来,安排他去跑跑腿。
姜元告辞离开后,程婆子对高氏不甚放心,特意将姜元家的请到旁边的耳房里,跟她打听起夫人后面的安排。
姜元家的起先不肯告诉她,后来,经不住程嬷嬷再三央求,只得半遮半掩地说了透露:“可能您还不知,柯姨娘乃邯郸一农户家的女儿,嬷嬷应该夫人派人送信给谁了吧?”
程嬷嬷目光一轮,追问道:“到她老家去做甚?”
姜元家的撇了撇嘴角,说道:“这还不容易猜,定是要把那瘟神送走……只可能小的那位如今怀上了身子,老太太定会舍得让她移居别处,老的就不一定了。”
原来是这样,程嬷嬷瞬间了悟,她对夫人做出如此举动,倒没有太过意外的感觉。
在高氏只有八岁时,她就被故去的老夫人派到二小姐屋里,这些年她一直近伺在高氏身边。亲眼见到二小姐长大、怀春、议亲年纪时老爷要送她入宫、最后又奉旨嫁入齐府。高氏是何种性格,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从小到大,对方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即便输了也要在别的地方找回场子的,从来不吃亏的性情,其实让她吃了很多亏。
就像当年高氏还未许人之前,就明里暗里跟京城名姝的文展眉拼比。后来进宫时,传出跟长公主的陪读她未来的大姑子不和,唉……
这些年看着二小姐过得并不如意,她没少劝过对方,要在姑爷跟前做小伏低。只可惜高氏并未听进去,他俩的关系,还是冷冰冰。如今姑爷纳了他舅家的远亲做侧室,还怀上子嗣。这时候二小姐才晓得开始着急……
想到这里,程嬷嬷拧紧愁眉,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晚上,将高氏伺候得歇下后,她独身一人,从齐府后面溜了出去,往黄华坊的帽儿胡同走了一遭。
※※※
从霁月堂出来后,舒眉一身疲惫。
看到柯姨娘母女,还有郑家三太太的样子,她心底很不舒服。
这些眼睛只盯着爵位、身份,却丝毫不顾忌这样张扬的举动,会不会给宁国府带来的麻烦。
虽说林太后一派如今跟高家还是势均力敌,宁国府的家主毕竟不在京中,万一出了什么事,谁也求救不了。况且,高氏在府里经营十多年,哪里是她们娘俩住在碧波园就能万事无忧的。就是竹韵苑,上次借疫病封府,用沧州世仆换了一批,她现今都不敢保证,那里就没高氏的眼线了。更何况柯姨娘母女经常要出入郑氏的霁月堂,府里的仆妇杂役大部分至今还是唯高氏马首是瞻。
她们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舒眉心里不由埋怨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竹韵苑。见到立在院子庑廊下喂鸟食的香秀,她随口便吩咐道:“到厨房里吩咐一声,让她们烧水,过一会儿我要沐浴。”
说完,她就领着丫鬟,朝寝卧方向走去。等雨润刚撩起珠帘,要扶舒眉进去时,就听到香秀跟在后头追问道:“夫人不需用过晚膳再沐浴吗?眼看着就要开饭了……”
舒眉听闻,脚下一滞,回过头望向香秀,问起了齐峻:“你们爷回来没有?”
香秀一愣,答道:“爷……爷不是跟夫人您一块去了太夫人那儿吗?”
舒眉跟雨润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没有再出声就一同进去了。
留下香秀一个人,满脸怔忡地立在那儿。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雨润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香秀见状,忙迎来上来,问道:“怎样?夫人歇下了?”
雨润微微颔首,吩咐道:“半个时辰后再去烧水吧!夫人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香秀点了点头,跟她商量道:“那晚膳怎么办?是先去张罗还是等夫人沐浴时,再让厨下准备起来?”
雨润转身回首望了一眼寝卧的方向,嘱咐道:“还是等着爷回来吧!问明他何时用膳,再吩咐厨房那边准备好晚膳!也不知道,过一会儿太夫人那边会不会叫过去……”
香秀也是一脸茫然,垂首连声应喏,随后便朝院子门口走去。
把人打发走后,雨润迫不急待地寻到小跨院,跑去看待卧病在床的施嬷嬷。
她刚走到了门口,只见桃叶端了一盆污水从正屋走了出来。见到是许久没见的雨润,她忙上前打起招呼来:“姐姐陪着夫人回来了?”
“是啊!最近竹韵苑还好吧!”雨润是陪嫁丫鬟,竹韵苑的大小事务,舒眉通常借着她来打理的,故此她有这一问。
桃叶放下手中水盆,就要过来跟雨润寒暄问好,她正打算禀报这半个来月,院子里发生的事,便听到雨润提醒她:“还是把水倒了,再陪我进去跟施嬷嬷说说话吧!”
桃叶点了点头,告罪一声,就往院子外头走去。
雨润见她离开了,忙乘此机会,闪身进了施嬷嬷所在寝室。
半个多月没见着施嬷嬷,雨润一抬眼,便发现她老人家较之以前胖了一些。她喜不自禁地跳到嬷嬷身边,问起这段时间养伤的情况。
“……没事,就是骨折了!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当时头部撞得醒不过来,还是姑爷亲自出去请太医,才将老婆子用针扎好的……”施嬷嬷面带慈爱的微笑,捏了捏雨润扶着她的手掌。
雨润哪里肯信她?当初崔发来禀报时,她就在舒眉身边守着,施嬷嬷的危机情景,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雨润不由哽咽起来。
施嬷嬷不欲她伤心,忙转移话题道:“小姐在山上还好吧?!没遇到什么人吧?”(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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