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今日城区空气质量指数为220,属重度污染,监测点pm2.5数值为308微克/立方米,市区能见度低于十米,各路口的交通均已限行,所有在建工地应完全停工,以应对市里出_台的治理政策,市民出行特别注意,要预防雾霾的侵袭,最好佩戴专用口罩,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听着车载电台里传来的早间播报,苏微的目光飘向了车窗外面,实际情况可能比广播里说的还要严重,整个帝都的上空灰蒙蒙地,笼上了一层浓雾,看不到一点天空的迹象,曾经明媚如春的阅兵蓝,早已成为了记忆中的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车子开得很慢,整个车流像一条长龙前面已经看不到头了,后面同样看不到尾,两边的高楼大厦,全都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就像是六、七十年代的那种老照片,失去了往日鲜艳的色彩,
照新闻上的消息,这是今年入冬以来,帝都遭遇最为严重的一次雾霾天气,无巧不巧的是,全国同一时期大范围出现了这种现象,共和国四十年改革开放,跨越式发展所带来的环境影响,终于以最具直观的方式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而她的心情,就像这帝都的天气一样罩上了一层雾,将名为‘新婚’的那种喜悦包裹了起来。
弟弟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这个月已经出现了第二次昏迷,他那颗跳动了十八年的心脏,脆弱得就快要停下来,苏微不知道,如果再来一次,还会不会有醒来的机会?不知不觉中,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她却浑然不觉。
“苏总,我们是不是先去医院?”
李师傅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苏微随手抹去泪痕,露出一个笑容:“不了,先去公司。”
当车子平稳地停在公司楼下,没等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去帮她开门,人已经飘然远去,李师傅从车窗玻璃看了一眼那个坚强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便再次发动了引擎。
“苏总,早。”
“你们早。”
在公司员工们一路的招呼声中,她已经回复了那个自信干练的白领丽人形象,路过财务部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隔着玻璃门,没有看到总监赵大姐的身影,她抬手看了一下表,再过两分钟就到九点,印象中对方从来没有迟到过。
这种感觉很奇怪,于是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前,她那位胖胖的女秘书交待了一下:“一会儿如果赵总监来了,你让她到我这里来一下。”
“是这样的,苏总,赵姐打电话说,税务局的人通知她早上过去,可能会晚一点到公司。”
嗯?苏微一愣,心里的那种感觉居然应验了,不过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距离上回赵大姐向她汇报,事情已经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今天终于出结果了么?带着这种疑问,她坐在了椅子上,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拔了出去。
“述姐,我刚到公司,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啊?”
“想我了?还算你有良心,我还以为,你有了老公就忘了姐呢,年底事多,再过几天吧,我家那老两口也在催了,说再不回去,他们就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你们家呢?他爸妈到了没有。”陈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嘹亮,每次听到,总能让她的心情往好的方向去。
“房子已经收尾了,我想等等晾几天,再请二老过来,要不然装修气味太大,对老人家的身体不好,说实话,咱们有日子没见,还真有些想你。”
“宝贝别急,姐马上过来陪你。”陈述一听就知道那货肯定又消失了,调笑了两句,她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打个电话,就是为了催她早点回家,这么一想,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上回禹子过来,告诉了我税务局查账的事,后来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他们倒也没什么,只是一次例行检查,好像是上头要求的,对辖区内的明星企业进行一次调研,以备年终的评奖,我一想这是好事啊,就没放在心上,是不是结果一直没有出来,心里不塌实吧。”
原来是这样,苏微顿时放心不少,陈述虽然大嘴巴,做事还是挺认真的,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有自己的判断,挂断电话马上就投入到了一天的工作当中,正如对方所说的,年底了事情还真不少,大部分还都是积压的,都得赶着这会儿处理。
当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敲开的时候,裹着一条厚厚的围巾将大半个脸都遮起来赵大姐走了进来,一边伸手解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听说前面立交桥那儿好几辆车追尾,路上堵得厉害,还不如走得快呢,一大早赶到税务局,排队的人足有半里长,好不容易才轮到,结果还跟我扯了半天,这才回来晚了。”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在那儿抱怨,苏微站起身拿了个一次性杯子,接了杯热水递给她,同时接过那个文件袋子,里面除了上次拿走的那些票据,还有税务局的批示文件,上面果然写着:因为年终评奖的需要,责成相关单位配合,进行不公开的抽检云云。
“他们没说什么吧?”
“没什么事,就是咱们属于涉外企业,对于海外分公司的股权结构和相关业务,要出具一份书面材料,在春节后交给他们。”
端着热水的赵大姐并没有往嘴里去,而是拿在手里,借着那股热气,她回忆了一下,苏微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跑了半天肯定累了,来坐一会儿。”
赵大姐谢过她的好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抿了一口杯子,犹豫着张开了口:“有个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苏微坐在她的边上,眼里带着询问:“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也说不好,你看这些单据。”赵大姐从她手里拿过一份票证,表面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当对方将票证举起来,对着外面的光线时,苏微看到上面有着清晰的折痕,还有些划过的印记。
她学着赵大姐的样子,将其他的票据一一这么打开,果然上面都有明显的痕迹,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明白,赵大姐拿起一张,指着上面的缺角,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这一张我记得很清楚,拿过去的时候是完整无缺的,而这个角,你看边缘很平滑,绝对不是撕下来的,一定是用剪刀或是什么别的工具,再加上这些痕迹,我有个不确定的推论。”
“你怀疑他们是在检测这些票据的真伪?”苏微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
赵大姐点点头:“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所有的单据都是从他们那里领回来的,上面有联号,如果不对很容易就能戳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她的话里面,苏微还听出来了另一层意思,这件事情有可能不是税务部门干的,那会是谁呢?她心里有些不确定,但是面上依然平静如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不要再说出去,我相信咱们公司没有什么不能查的,如果下一次他们还要检查什么,你只管全力配合就是了。”
赵大姐答应一声,就带着那些票据出了办公室,等她走了以后,苏微没有回到办公桌后面,而是抱着手站在落地玻璃前,从这里看过去,大半个帝都都笼罩在雾霾当中,影影绰绰地不甚分明,如同她那颗不安的心。
梧桐树后的那栋旧式大楼里,一间门口挂着“综合一处”铭牌的办公室,看上去和老冯的那间差不多大,就连摆设也是大同小异,只不过那张办公桌上,推满了大大小小的文件,老徐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青人。
“说说你们查到的。”
“是,徐处。”年青人显然有些紧张,还没站起来,老徐就伸手制止住了。
“医院的监控只拍到了走廊上的情况,三楼的那个人是以探视的名义进入病区的,当时登记的名字查过了是个假名,从王冰的叙述和录像的显示来看,他应该是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出招凶猛,力量和速度掌握得很好,王冰能活下来,有相当程度的侥幸。”
“至于一楼的那个,伪装成保安的样子,事后在一个楼道间我们发现了被打晕的医院保安,他身上穿的,就是那个保安的制服,这个人的位置很显然是起到了接应和监视的作用,如果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三楼,事情很可能会非常严重。”
“此人也是唯一的活口,但是对他的审讯基本上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他交待的几处藏身地点都是普通的出租屋,屋主没有什么可疑,而关于联系人,只说他们头儿见过,可是那个人已经被当场击毙,从他们照片的对比来看,这些人没有在国际上作案的案底,应该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也就是说,线索断了?老徐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报告,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目标人物已经离开了国境,他们的目地倒底是什么?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从劫持的方式来看,对方应该是想从死者嘴里得到些什么,可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根本就不存在有价值的情报。
死者的一子一女,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是某民营企业的经理,听说最近要结婚了,那个企业呢?他看着桌子上的一份文件,虽然从事的是海外贸易,可对象是一个穷得在全球都排得上名的非洲国家,里头能有什么值得一个境外组织绑架杀人?
查了这么久,得到的东西,并不比老冯转过来的要多,可问题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绝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
“小肖,王冰是不是还在医院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说道:“你代表一处的同志去看望一下,顺便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等到年青人出去之后,他的眼神在那份文件了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一部电话。
“老张,有个案子想让你帮个忙,是这样的,有一家企业,能不能在你们公安机关的网络里帮着查一下,他们的经营规律,好的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