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山村里禾田葱郁,田野间百花争妍,随处可见几道在田间地里忙碌的身影。新雨后的天空水汽缭绕,给清爽的山野笼上了薄薄的神秘感。山下不远处的溪沟里,不时传来阵阵捣衣声。
“我三嫂子,你二哥那几个娃就这么拖着可不是办法,日子短还行,一长没得把自个儿连累了”一道尖锐的嗓音从溪边矮胖的妇人嘴里传出,眼瞅着三三两两的妇人丫头练好衣衫离去,舀棒槌碰了下旁边的黑脸皮女人,两人年纪一般,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摸样。
那女人一听这话,嘴角不自觉的往下拉了拉。低着头压低嗓音,满脸火气的开腔。“可不是么沈二家的,你是不知道我心头的苦呦我家那倔牛硬是要给养着,好歹混不听,多了就给我脸子来这村十多年了,家里地里没少劳作,我起早贪黑勒紧裤腰带,眼巴巴看着能制些田产过上好日子了,他倒好,不声不响的装了粮食给老二家送。头些年还少,这回烂泼妇死了,他三天两头去一回,打骂不听油盐不进,真真个恼人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这心里愁哇——”黑脸女人到委屈处,低低呜咽起来。“那泼妇在时,任我舀她一把野菜,就人前人后三道四坏我名节,现在死了还要留几个小白眼狼给我添堵,我这心里好苦啊”抹了一把心酸泪,那妇人也不洗衣裳了,径自在一边哀怨伤心。
沈二家的听得起劲,捣几下衣服,仰头安慰道:“大的都没了,你家还不是你了算,几个小毛孩怕他做什,做得不对只管教训,他们还能跟你长辈动手不成”
闻言,黑脸女人两眼一亮。“是了,我还不信治不了他们还是你聪明。”黑脸女人一阵兴奋,瞅了下上升的日头,急急的在河里洗了把脸,三两下装了衣服,起身要走。“时候不早了,桃子他爹该下地干活了,沈二家的,我先走啦,有空了去你家吃茶”递去意味不明的一眼,黑脸女人跨开步子。
沈二家的笑了笑,想起一件事忙起身唤宗脸女人,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三嫂子可认识镇上的金大娘?”胖女人神秘兮兮的扫了眼四周,见没人,才张开嘴放开胆子了。
狐疑的看了沈二家一眼,黑脸女人紧了紧手里的木盆。
识得,我平日里没少托她帮衬着挣几个小钱哩你问她做什么?”
沈二家的朝她勾勾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金大娘认识城里好些贵人,你何不托她将那几个小的弄到大户人家去,一来那几个不用挨饿,你也不必跟着遭罪,日后,他几个出息了,还能少了你的功劳”
三嫂子眼珠子溜了一圈,啪了下大腿,脸上尽是喜色。“这倒是个好法子,沈二家的,你可真是知心人,我这就去打探打探”
“哎,你急什么”胖女人满脸丢着和善的笑意。“这事得好生谋划,莫要走了风声”抓着她叮嘱了一句,胖女人得了回答,回身去洗衣裳,末了又回头喊了一声:“完事了记得请我吃酒”
三嫂子停了下脚,眉头下意识的凑拢又分开,不过解决了一桩烦心事,给点小零头自当不必在意了。
此时,一间尚可遮雨的茅草土胚屋里,叶超瞪大眼珠子,唇瓣大张,一脸震惊的盯着眼前的三个小萝卜头。
“你...你...你们......都,都是我的弟弟妹妹?”
何家三姐弟齐齐点头,满含激动的乌溜眼睛里闪过一个个问号。
叶超头上罩上了一片黑云且不停的下着雨。要问她世界上最惨的事情是什么,她此刻一定会咬牙切齿的告诉你——穿越叶超郁闷的扫了眼四处透风,家具简陋,满鼻子霉气味的原始土屋,两眼一翻,倒在了硬硬的臭臭的还“巴拉巴拉”响的被褥里。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挺尸了一天,抬头一看,还是这原生态的茅草屋顶,叶超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她不过熬夜通宵玩了几天网游,倒头睡个大觉而已,居然就给她睡到古代来了,这世界也太玄幻了吧古代也就算了,还穿越到一个名字土到能让她吐血的女孩身上,什嘛何妞妞?有嘛搞错,这简直就是虐待自己的耳膜跟神经。更诡异的是,这地儿该死的有都荒蛮就有多荒蛮。咪有电脑,咪有手机,咪有汽车,咪有空调就算了,你咋还怎么可以咪有鸡蛋咪有油菜咪有爹妈呢?你这不是想虐死她么叶超对着屋顶流了几行思乡泪。
从早上没听见老妈的愤怒声,她就知道,她完了,她的世界末日来了。此刻她不得不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懒得太过分了,所以老天看不过去,将她一扇子扇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思过来了。
“妞妞,在家吗?”一道母鸡叫般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悔悟。
闻言,兄妹几个颇有默契的窜进了叶超屋里,稍大的女孩复杂的看了叶超一眼奔到了院子里。这是二妹妹何丫丫,芳龄七岁半,尖尖脸圆圆眼,干瘪的身板看着让人心疼。叶超被那一眼弄得浑身不自在,这小丫头的眼神好犀利啊,若不是她还叫自己姐姐,叶超都怀疑被她看穿了灵魂。
“丫丫,怎么是你,姐姐呢?”竹编栅栏从里面推开,二丫头撇了撇嘴,默不作声的指了指屋里。
黄氏见丫丫这副神色,顿时跨了脸,嘴里开始掉豆子。“晴天白日的也不知晓下地理忙活,成天介的腻歪在屋里,又不是千金小姐,巴着我们养一辈子不成今日个,我可把话到前头,你们四个的吃食自己支去,我们老三家再不出粮”
叶超望着来人的包公脸和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脑袋里炸起无数的蜜蜂声,那自称老三家的女人嫌恶的拍了拍床边的草垫,一屁股在叶超床头坐了下来,眼睛在屋里溜来溜去,对上身边两对小鹿斑比的眼睛,脸上扬起了慈善的笑容。叶超脑海里划过大灰狼骗徐帽的场景,心里一阵好笑。
“鸢鸢,庄庄,你们可不要学两个姐姐,来个人也不招待,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欠教养的,以后哪能嫁得出去。来,婶子给你们果子吃”
丫丫愤愤的盯了女人一眼,不情不愿的跑去倒水了。叶超蹙起细眉,腊黄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怒,只是不是很懂状况不知道怎么呛声,强忍了下来。龙凤胎兄妹没有看到姐姐脸上的不悦,两人对视一眼,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嘴里甜甜的道谢。“谢谢三婶婶”
赏也赏了,骂也骂了,现在该入正题了吧。果然,那三婶婶戏演够了,指着鸢鸢舀家里剩下的两匹布料,开春了要给他们四个添新衣裳,以免别人她这做三婶子的不关心他们。鸢鸢站着不动,嘴里嚼着零嘴,只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叶超。
会意后,叶超有种被人算计的错觉。“三婶婶是吧?刚您也了,我们几个得学会自力更生,这做衣服的事情侄女怎好再劳烦您。”
“瞧你这孩子,跟婶子气啥”女人脸上有些僵硬。
“哪能呢,您是长辈,刚入春田里忙着呢,哪能让小辈几个的事耽误了春耕。您看,我这病也好了,家里的事侄女自个担着,出了啥事,横竖扯不到您头上去,您是不?”
“是呢,我姐的手艺可好了,做几件衣服而已,难不倒她。”庄庄咽下嘴里的食物,艰难的吐出一串字。
被这话一堵,三婶子顿时象吃进去了一个苍蝇,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只憋得黑脸抽筋,跳起身,轻哼的走了出去。“得得得,你们能耐了,我多管闲事哼——到时候可别哭着来求”
“切,这什么人啦”叶超鄙夷的冲来人离去的方向翻了个大白眼,揭开被子虚晃的走了出去,招来两个小的跟上。拉开门正巧看见丫丫对着黑脸女人泼茶水的动作,那张狂的摸样真是俏皮又不失可爱。
叶超,不,现在应该叫何妞妞,对这具身体做了一番了解,何妞妞现龄9岁。家里老爹三年前给人做长工被山贼杀害,老娘在一个月前劳累过度,猝死。两个叔叔,一个家住村口娶妻黄氏,也就是刚刚来过的黑脸女人,生有一女何桃。一个早年去外地跑商队失了联系。两个姑姑,一个嫁了邻村庄稼汉,有两子,一五岁、一两岁。一个嫁了镇上老乡绅为妾,无子。老娘那边只有一父两兄弟,不过却从不往来。
三间土屋房搭在山脚下,乍一看还算可以,至少能让他们有个歇脚的地方。粗粗了解一番,放眼环顾四面青山,透过一排排椿树,隐约可见大片农田。耳边听着溪水潺潺,鼻下闻着泥土花香,何妞妞闭了闭眼,心里一片晴好。这样的地方在现代可是很难找到了,不防当做度假,好好享受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