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凤翔忽然发火,屋中一下子安静了,自从戴凤翔辞官回乡之后,和徐家来往颇为紧密,很有些徐家谋主的意思。
眼下徐阶故去,徐璠当家,戴凤翔的地位加不同平常,看到他坐客厅中左首第一位,这就说明他徐家的身份。
“你们议论杀官吗?”
戴凤翔坐那里冷冷的问道,众人一窒,却不知道怎么接口,戴凤翔将茶碗向内推了推,又是冷声说道:
“定北侯、锦衣卫都指挥使,如今天子的第一号宠臣,你们竟然这里议论如何让他遭了风浪,是老夫耳朵听不清还是你们脑子坏了?”
说完这句,戴凤翔袖子一甩,从座位上站起,向着徐璠拜了拜,开口说道:
“老夫才疏学浅,家中又有妻小,不敢和各位谋划此事,先告辞了。”
拜完之后,就施施然的向外走去,竟然真的要离开,屋中人面面相觑,徐璠愣了愣,连忙站起说道:
“戴先生留步,请留步,何必如此,座的都是自己人,说这么多一来是大家心中着急,二来是也不见外,苏州那边请戴先生来,可不就是请先生来拿个主意,先生这一走,岂不是大家糊涂?”
谁也知道戴凤翔不是要走,不过是做作姿态,徐璠起身挽留也就给足了面子,戴凤翔这才冷着脸坐下,开口问道:
“徐侍郎,徐家这偌大的田产,凭证谁手中,官府又走向何处查证?”
“田契自然徐家,要查证自然是去府衙看鱼鳞清册。”
“田契和清册可有什么会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可能看出徐家侵占田产?”
“这个自然不会,徐家几个忠心义仆都衙门中当差做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岔子。”
两人一番对答,戴凤翔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
“查侵占,就算是钦差来查,还不是从清册和丵田契上,既然没有岔子,那又担心什么?”
“可派那王通……”
徐璠忍不住问道,戴凤翔那边叹气摇头,无奈的说道:
“我的侍郎大人,若是阁老还,他根本不会叫人商量此事,那王通的确是定北侯、又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位高权重,亲贵之极,可锦衣卫这等地方,他刚掌不到三月,为何派他出京查这不相干的案子,这等侵占田土关锦衣卫何事?”
被这么一反问,徐璠倒是也是坐过六部侍郎,京师中呆过的高官,也是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戴先生的意思是,这次本意不是来这边?”
“自然不是,海瑞这等神憎鬼厌的硬货谁还情愿理会,当今皇上又怎么情愿理会当年那些恩怨,不过是找个由头把王通弄出京师,让他不要站的太稳罢了,你们还如临大敌的,要是被浙江那些人知道,定然是笑话。”
被戴凤翔这么一分析,下面的人都是点头,戴凤翔冷笑了声说道:
“先前赐婚,那般荒唐的安排,临到婚礼,又是临时调换了圣旨,圣旨那有这等儿戏的,又是对这样的亲贵,无非是为了敲打敲打罢了。”
众人脸上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徐璠脸上『露』出些惭愧,开口说道:
“家父多次说我沉不住气,经不得风浪,真是……
说到这里,少不得伸手擦擦眼角,做个悲痛神『色』,周围诸人再上前劝劝,也算开解,徐璠又是说道:
“大家能此时相聚,也不是坏事,既然那查办不过是皮『毛』功夫,咱们就欢宴一场,也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徐福,你去『操』办下,今晚定要和诸位不醉不归。”
下面众人都是起身,那曾元和尚是大笑着说道:
“徐东主府上的好酒千金难求,稻米喂大的黑猪是绝品,今晚要饱饱口福了。”
万历十年徐阶病死,徐璠还三年守孝之期,饮宴作乐按理说都是不许的,不过这等事就是个面子活计,谁去理会。
客厅中本来气氛肃穆,现也是轻松起来,徐府富甲天下,酒宴、戏班还有女人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货『色』,这等饮宴等若是狂欢,众人都是喜欢。
“诸位去观澜阁小坐,奏淮河上的玉琴姑娘有曲弹奏。”
这玉琴姑娘是秦淮河上近名声高涨的,一听这个,众人都是叫好,起身向外走去,徐璠也要一同前往,却被戴凤翔抓住,戴凤翔又是开口说道:
“普元,廖浪,你们两个人等下。”
普元和尚正用手摩挲着光头,兴致勃勃的准备跟出去听曲,听到招呼有些『迷』『惑』的留下来,那廖浪倒是沉着人,直接就是站住n
徐璠也那里纳闷,这时外面的管家正准备领人进来收拾,戴凤翔却伸手挥了挥,将人赶了出去。
方才厅中气氛肃穆紧张的时候,戴凤翔轻松自若,不过此时戴凤翔的神『色』却颇为慎重,让人倒是糊涂,客厅中只剩下这几人,戴凤翔沉声说道:
“毕竟是钦差来办,毕竟是定北侯和锦衣卫都指挥使,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虽说这两年已经安静了,可还有不少人等着告状,普元、廖浪你们二人就要盯着这件事,不要让那些人凑到钦差跟前,真要是凑上了,递上状纸,那就是麻烦!!”
说得屋中诸人都是一愣,戴凤翔眉头皱着强调说道:
“不杀官不是不杀人!!”
普元和廖浪连忙答应,戴凤翔又是转向徐璠,肃声说道:
“事不是大事,但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应对,普元和廖浪这边近用钱用人不少,徐世兄还要多多照顾才是。
徐璠晃了晃头,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声说道: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银钱人手管张口就是。”
“多派些人去南京那边盯着,海瑞虽然老朽,可全文~字折腾不减以往,钦差南来,还要防着他弄什么蹊跷。”
“戴先生说的是,这就去安排。”
……………………
松江府这边这样应对,王通一行人才到山东的临清,临清是运河沿线的繁华大城之一,钦差驾临,少不得临清知州要出面宴请。
山东巡抚和布政使一干人都济南,正好可以躲过,不过东昌府的知府和临清知州,这是跑不了的,分驻山东的锦衣卫千户董创喜也是要来的,设宴招待是公务上的程序,真心也罢,虚情假意也好,欢而散就是到了宾主的本份。
王通临清呆了两天就启程南下,不过到了第五天,才有人去临清知州衙门那边报信,说钦差大人的官船还码头上停着。
这个消息却让临清知州差点从椅子上捧下来,钦差大人还没走,难不成临清这边微服私访,临清不比别处,这里漕运枢纽,做官油水多多,因为天津卫的存,临清繁华比从前还盛了几分,这里做满三年,家里一世吃用不,猫腻这么多,万一被钦差大人抓住什么把柄,那就一切休提。
知州大人慌不迭的领着人过去,等到了码头那边却发现,站船头的几个人似乎是本地落脚的锦衣卫兵卒,并不是钦差随身带着的那些侍从,那几个兵卒也不想隐瞒什么,直接说钦差大人已经换了船走了几天了。
这才让临清知州松了口气,有千户娄创喜椽持,官船换民船简单的很,不过这知州心下也是慨叹,钦差大人到底是年轻,微服私访这个戏文里说的好玩,实际上那有摆明车马身份威风自,碰到难处可就麻烦了,但左右不自家辖地,也就肚里说几句罢了。
此时京师天气,虽然依旧是热,可到了深夜,或许已经渐渐变冷,但从京师一路南下,只有感觉越来越热的道理,船行水上,平稳异常,王通等人倒是满意非常。
现是运河忙碌的时候,南来北往都是船队,王通一行人十几艘船实没什么希奇的,跟着王通南下的人中,陈大河算是个老成些的,他也开口问道,说是奉旨查办,贸然微服,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王通的回答倒也简单,左右是查案,穿着官服去查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而且钦差仪仗,过境的时候,地方官府要出面接待,实是麻烦。
自家将主都这么讲了,下面的人自然没二话,银子不缺,这一路怎么也是快活。
实际上王通还真是有些游戏玩乐的心思,出京查案,让自己从京师离开一段时间,没什么公事,自己轻松些也是好的,钦差公务,一路上按照程序来,实际上麻烦之极,要是化妆微服,可就轻松多了,又不耽误差事,何乐不为。”……
“神『射』!!神『射』!!”
不光是王通的船队中有人喝彩,连两边的都有人叫好,这边有人站船头,『射』第四艘船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草球,箭箭命中,而且连续几箭『射』出,没有停顿,实是好技艺。
吴大留天津卫,吴二上船护卫,还带上来几人,其中两人却是草丵原上出身,都是神箭手,众人喜好热闹,就河上展示『射』术。(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