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府知府刚要再说几句客气话,身后的混『乱』声音已经不是装听不见就能蒙混过去的了,一边暗骂,一边转过头要训斥几句。
船上岸上一干人的目光都是转向混『乱』的地方,场面的确让人愕然,距离王通座船几十步外的地方,几名大汉正追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迎接钦差到来,常州府各级衙门,还哼哼名望的士绅都是来到,加上维持秩序的差役,锣鼓班子,还有各位富贵人士的随从,以及其他看热闹的,正好这边的各『色』人等,码头上实是拥挤的很。
也正是因为这个拥挤,那几名大汉才抓不住这个少年,推搡喝骂,不少富贵人家的仆役也都是横行惯了的,一被碰撞,当就是大怒,也要撕扯。
那几名大汉都是包着头巾,可巧有人手快,将一名大汉的头巾扯了下来,却是『露』出了光头,日照下头顶的戒疤清晰可见。
一看到这个,岸上的人都噤若寒蝉,慌忙闪躲开来,人群一散开,大汉们马上就追近了那个少年。
不过本就运河边,已经是距离运河近了,王通这个位置也看到那少年手中捧着个油布包袱,到了岸边,那少年直接跳进了河中。
“你们还那里傻愣着干什么,让本府钦差大人面前丢脸,快去将那无法无天的『乱』民抓起来,赶走!!”
常州知府那里大声的喝骂,他面子上实是挂不住了,跟着几人远的总捕头听到这话,连忙吆喝着差役捕快等人一起过去。
那少年水『性』很是不错,投入河中,距离河岸边颇远的地方才『露』出头来,追他的几个大汉有人也是跳入水中,也有人岸上吆喝着喊船过来。
这倒是比预想的要有趣很多,王通颇有兴味的看着热闹,他也能看得出来,管知府下令,可那些差役捕快的动作却不利,走的慢,到了跟前似乎没有动手,倒像是好言相劝的架势,站河边叫船的大汉们很不客气,这些官差都是赔笑。
王通不信这常州府的差役就和别处的不同,还弄出这等和气的勾当,要知道是钦差这边,还是他们知府大人下令,居然还这样的缩手缩脚,实是古怪。
路上跑的快,水中未必游的快,跳下水那大汉水『性』则是很好,很快就要追上,水中那头巾自然是带不住的,也是『露』出个亮闪闪的光头。
“钦差大老爷小民,小民有冤情要告”
那少年水中大喊,又被呛了几口水,但他距离王通的船队还有距离,如果有苏州吴县的人这边,如果是经常泡茶馆的话,肯定会认出这就是那个经常卖五香豆的哑嗓黑脸少年,不过这少年此时声音尖利,倒是听不出什么嘶哑来,水中看,倒是个花脸,不是黑脸。
想不到居然和自己有关,王通转头看了眼,只是开口说道:
“捞上来!”
这命令立刻被传了下去,运河上没什么水流,风平浪静的,听到王通的命令,船队中的船夫拿着一根长竹竿伸了出去,让那个少年抓。
那少年也会水,实际上钦差座船上伸出竹竿的意思,就是让后面追的人不要追了,但看到船上伸出竹竿,眼看就要抓到那少年的光头居然从怀中掏出了短刀,直接刺了过去。
现船上岸上,大家都盯着这边,看到那人拿出刀来,顿时惹得一阵惊呼,但王通船队上,一贯是有人站船舱盯上瞭望值守。
河中那光头才搏出短刀,船舱上的莫日根立刻是张弓搭箭,『射』了出来,果真是神『射』,直接钉入那光头的脑中。
少年这时也抓住了竹竿,被王通的手下一点点扯了上来,岸上先是寂静了下,随即一阵惊呼,死人了。
“罗知府,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持刀行凶,常州府好太平啊!”
听到王通笑着问话,罗知府脸上的汗水刷的一下出来了,谁能想到喜气洋洋的迎接钦差,居然能碰到这样的混帐事,就算钦差大人不为难,应天巡抚也会办了自己,惶恐之下,这罗知府转头大喊道:
“大牙,你这个总捕头是怎么当的!?”
站远处被叫做大牙的总捕头跟头把式的从队列出来,到这边就是跪下磕头说道:
“钦差大老爷,府台老爷息怒,小人这就去查问。”
倒是大鱼吃小鱼的规制,这边孙子模样,这总捕头转过头也是大吼起来:
“为什么放走那些凶徒,不想要这个差事了吗?”
有个差役身份可以城内吃香喝辣,横行霸道,这个自然是美差,谁也不愿意轻易丢掉,没曾想后面一干人听到脸上都有为难的神『色』。
王通也注意到,刚才岸边叫船的那几个大汉已经走了,而且没有差役上前拦阻,那边也有人凑大牙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常州府总捕头大牙身子一抖,也不顾的跪下,起身凑到那知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罗知府脸上立刻也有了为难的神『色』,转身对王通说道:
“钦差大人,方才过来的那几个匪类,据传是普元寺的僧人,这个
王通愕然,反应过来之后,笑着对罗知府说道:
“你是一方的太守,四品的大员,居然本官面前忌讳一处僧人,你顶上乌纱不想戴了吗?”
虽说是笑着说话,可王通神情中的冷然任谁也看得清楚,罗知府大急,也不管什么文官体面,上前低声说道:
“钦差大人不知道常州地方,这普元寺和常州豪族交游密切,又是朝中几位大人的家庙,下官如何得罪的起,再说,再说,下官这官就算不做了,可这命还是要的,钦差大人要体谅啊!”
这罗知府一急了,什么脸面前是不顾,这样不要脸的说法,王通反倒是无言,盯着他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开口肃声说道:
“罗知府将迎接的人群散去,留下府衙和县衙的人等着!”
王通冷声说了句,自己转身回到座舱,那边两个亲兵已经将那少年提了过来,或许没有想到钦差居然这么年轻,那少年愣了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那里急切的挣扎了几下,开口说道:
“钦差大人,小民孔若梅状告松江府徐家侵占小民家田地,害死小人父族十几条人命,请钦差大人做主!!”
声音清脆,分明是个女子,王通的两个亲兵听到这声音慌忙松开了手,那卢若梅猝不及防,一下子捧了地板上,痛呼两声。
王通这才注意到,这少年打扮的孔若梅脸上脖子上的黑『色』模糊了许多,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白皙的肤『色』,浸湿的衣服紧贴身上,倒是显出些曼妙身姿来,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多看,屋中一干人都是干咳转头,王通沉声问道:
“你可有什么凭证吗?”
“小民有当年的鱼鳞清册和丵田契,也有全家人画押的口供”
鱼鳞清册差不多就是一地的土地登记目录,是当地土地划分官方的记录,有这个的确是有力的凭证,原本以为查办松江徐家无处下手,却没想到突然间有人将证据送上门来,那孔若梅抬起头,却有几分决死的意味。
女孩现是个花脸,也看不出什么相貌,但这个神情却让王通想起了当年曾看到的眼神,当年躺床上的赵金亮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只是当年没有发现,今日却能看明白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怕本官,怕本官和那徐家是一丘之貉?”
问出这话来,这卢若梅浑身颤了下,确实低下了头,王通已经明白了这个意思,哈哈笑出声来,开口吩咐说道:
“让翟姑娘过来陪陪她,柳三郎领十个人守着船,其他人全副披挂上岸!”
王通说完之后,就向着内间走去,整个船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常州府知府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被钦差训斥倒也罢了,奈何连闹事的人还没有办法和胆量惩治,偏生钦差还让他等船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那里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也没有等太久,却看到穿着铠甲的王通从船上走下来,各艘船上都有甲士走下,今天天热,可这些人出现,看到的人却都是打了个寒战,唯一有个倒外的就是跟王通身边的一个瘦小汉子,长得猥琐不说,穿的也是布衣。
罗知府正发愣,就听到王通笑着说道:
“劳烦罗知府带路,本官要去敬香礼佛!”
听王通这么讲,罗知府没觉得丝毫轻松,却感觉浑身森寒,但此时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陪笑着答应说好。
所有官府的人都被喝令前面带路,又给王通一干人找了几十匹马来,距离王通这一队近的,只听到那瘦小猥琐汉子那里说道:
“这普元和尚原本是太湖上的大盗,曾经劫过徐家的货物,被官兵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