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是犬明帝国的都城,皇族勋贵,高官富商,都是聚居于此。什么豪奢享乐的东西都是不缺的,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家都是买得起。
这珠宝首饰的铺子就是一种,这里面的货物都是金银珠玉,又是精工打造,每一件价格都是不菲,铺子里的存银,流水进出的钱财,那都是不小的数目。
如果说是北城专门为勋贵高官服务的那些珠宝行,那首饰珠宝的价钱,每日里进出流水,存柜上的金银,数目就走了不得了。
自从天津卫开海之后,有些来自西洋来自阿拉伯来自天竺、甚至是偻国式样的首饰开始出现市面上。
这些东西论起精美未必比大明的货『色』好,可胜有异域风情,而且大明的富贵人家看来,这些外洋的东西不少格外的没有廉耻,也就是说,骄奢『淫』逸之时特别适合,所以这些外洋样式也有市场,颇为风行。
经营这样首饰的铺子不少,规模大的也就是四家,这四家都是京师土著开的,背后有的是勋贵,有的是宦官,总归都是能站住脚,而且得罪不起的人物。
不过那些当事人才知道,这勋贵、宦官什么的都是个名头,都是有什么富商七拐八拐的和他们搭伙。他们要做的就是分红拿钱,关键时候充个门面。
也不是没有人动过歪心思,比如说想要趁势吞了对方的份子,可往往一动手才发现,对方的身后有些庞然大物,这些庞然大物他们看不清,但动动手就足以碾死他们,或者被收拾,或者被警告之后,这些人也都是安生了下来,完全不去也是不敢去过问这些铺子的运作和账目。
锦衣卫和东厂对这样的铺子也有关注,不过这两处的消息就是经常有某某官员某某勋贵的内眷出入。
这个也是平常,珠宝行可不就是做的这些人的买卖,不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女眷买卖,难道会是男人去?关注也就是仅仅到此不会多一点少一点,不过如果进一步了解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
比如说某侍郎的如夫人这个铺子里买了银手镯两对,银手镯不值钱,两对也不值钱,侍郎眼里或许也就是个管事婆子带的,但是银手镯两对,却是用金箱子装的这金箱子上有红穗子穗子上挂着玉璧。
金箱玉璧极为富丽堂皇,结果这家铺子还上了『色』,弄成木头『摸』样,东西送到侍郎府上内宅,侍郎如夫人还发了脾气,将这个箱子退回来,不过退回来的时候,就是真木箱了事情还不算完,接平来那金箱玉璧,如夫人找了个家人去当铺当掉那当铺朝奉一看这么贵的东西,而且玉璧是古物,又给了十足的高价。
这一进一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可却有大额的银钱清清白白的落入了那侍郎府上。
当然了,正常的牛意也是做,但要是看看账目,基本上是不赚什么银钱的,赚的利润恐怕都是贴补他处了,就这样,外面还要贴补进来银子。
可夭底下没有王法说做生意只能赚钱但不能赔钱的,账目清楚,银镯子两对卖出去,现银付讫,谁能说有问题乙
几家珠宝行,一家也就是做这么一两家的生意,都是隐秘非常,到了侍郎这一级,做事那就是小心的很了,他们也担心自家的把柄被这些珠宝行抓住,先前也都是派人盯着,或者是委托关系,动用锦衣卫啊,顺夭府、刑部之类的密探来看,都没有什么端倪,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也知道这银钱拿着,必然有一天会有事情找上门来,可总没有白拿银子的道理,银子到手这就比什么都强。
这些珠宝铺子经常有些管事一流的人物,或者拉生意,或者自家休闲,青楼楚馆之类的地方也都是不少去,一些指示和汇报,就这样的地方不知不觉的进行交接轮替,到该到的人的手中。
九月中,自夭津卫那边运了一大批货物过来,看到的人都是惊叹这家真的大手笔,那车辙硬土地上都是印了那么深,里面肯定都是金银财宝,要紧的东西。
各家进货之后,又按照行内的规矩,给相熟的贵家下了帖子,说本行内到了不少鲜样式,请各家的『奶』『奶』们过来看看,选些喜欢的。
来了之后,自然都是满载而归,又是按照那套路折腾了一番,名正言顺的银钱落袋,京师通州的一个庄子里,原本存着的三十万两银子一次全被提空。
………………”
清晨起来,有资格上朝的官员都是大明门那边等候,从前都是夭不亮就要过来的,现万历皇帝规矩大,这等祖宗规矩也给改了,吃过早饭过来也可,但回去的时候稍晚,这也合乎大家的心意,有那守旧的叫唤几声没人理会也就过去了。
现如今,大明门前也是有一景,几个朝鲜那边过来的使者天不亮就跪门前哭号,请求上国发病援救。
宫内每次都派宦官温和的安慰,甚至提供饭菜,但具体的承诺从来不给,开始的时候,大佬们还看个鲜,后来就觉得无趣,根本不关注了,那边磕头哭号去,咱们说咱们的。
私下聊天的内容其实也是和朝鲜相关,大明这些年军功的作用越来越大,有了军功,荣华富贵那都是滚滚而来,而且有了军功,可以有大批的人受到照应,李家犯过那么多次大错为什么还不倒,还有两个总兵十几个副将,就是因为李如松这些年一直有功,至于王通那边,那么显眼就不必说了。
有这个干碍,谁来当这个大军的主帅,各处势力就运动的相当紧了,而且李家上下活动的很频繁,这个姿态也让人心里有数,李家这种按规矩做事,你这时候帮了忙,其他时候肯定有回报,王通基本上不动作,就算是一些中立的也不愿意动作,未必记着好啊!话又说回来,如果王通真求上门,他们也不愿意接茬,毕竟彼此竞争冲突实是太多。
“……,王阁老那边似乎还是不出声啊……”
“次辅沈一贯据说『露』了点风『色』,可不知道被什么人警告了,又是缩了回去……。”
大家彼此相熟的,都是凑一堆小声议论,这边说这个,那边也有人讲:
“听说李家去找申时行了?请申时行出面说话,也是有几分份量的,不过申时行现谦退得很,根本闭门不见!”
“……啧啧,他李家还真舍得下本钱……”
“你想想,现这局面李家如果不主持这件事,地位稳不稳不说,怕是钱财都赚不到了,能不着急吗?”
“朝鲜那里有个屁,也就是高丽参高丽纸,那地方我看不管也就不管了。”
王锡爵另外一边,他也不出轿子,有仆役伺候他喝了参汤后他就轿子里闭目养神,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不多时就有人凑过来低声说道:
“阁老,有人说工部潘季驯『露』出口风,说王通适合为帅,想要朝会上讽”
听到这话,王锡爵双目微微睁开,又是合上,轻声说道:
“真是荒唐,他眼皮子就这么浅,别人帮着刊印了本书,就什么都忘了,这等事那里是咱们做臣子能参与的,菲是天子做主,让他谨慎些。
轿子外的人连忙答应,紧接着又是去了,王锡爵这才睁开了眼睛,冷声说了句:
“糊涂!”
有资格参加朝会的人都打定了一个主意,对谁人为帅的事情,不说话,等等看,但拿了好处,或者自己有了取舍判断,让下面的人去摇旗呐喊就是,自己没必要这么早跳出来。
可这一天的朝会却有了很令人惊讶的变化,刑部和户部的两个侍郎都是上疏,认为正因为大明这些年开疆拓土,这局面就越发需要维持,不能有丝毫的轻忽大意,眼下朝鲜有倭寇大军,朝廷就算有把握,也要用雄狮博兔的态度去对待,不能有丝毫的轻忽。
又有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上疏,说眼下大明能拿出来的精锐机动力量就是虎威军各部,虎威军各部谁来统辖有把握,有过胜利的前例,只有王通,有归化城和建州的先例,朝鲜那边也不话下。
这几人未必懂得兵法军事,说的东西也是中规中矩的外行话,但他们朝中可是被认为没什么派系,起码和王通这个派系没什么往来,甚至天津卫和松江都没有太多的生意产业。
他们来说这个话,而且从奏折本身来说,也没什么偏向,就是举出一个个实例,就事论事而已。
所以管说这个话的人数不多,却给人一种“出自公心”的感觉,对那些正观望或者说也是有些公义的官员来说颇有影响,原本朝野大多是李如松为帅的议论,现突然间,变成了各有支持。
但关键的问题是,天子还没有下决断,当然,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说话的这几位大人,内眷经常去逛珠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