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此刻还是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瓢泼大雨疯狂地从天空倾泻而下,仿佛要把地面也砸出一个个窟窿。街上即使是打着伞的行人也无一不被淋成了落汤鸡般,浑身都湿透。
洋人医馆大门口,一辆铮亮的雪佛兰汽车停在路面,那豆大的雨珠打在车身,发出一阵噼啪乱响。
医馆出口处,一群人簇拥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缓缓地走了出来,看着这被雨雾笼罩的样子,搀扶着女儿一只胳膊的张碧皱眉:“乐融,你看这天气,这么大的雨,再说你身子还是弱,大夫也让你再多住几天,要不--!”
“娘,走吧!”窦乐融摇了摇头,示意身旁的连妈,虚弱地说了声,几不可闻。
张碧无法,只得拿过丈夫手里的伞,撑在女儿的头顶,尽量地往她那边靠,望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鼻子一阵发酸。
待得众人坐进车子,几乎人人都湿透了,坐在女儿旁边,张碧仔细地查看她,见她并没有被雨淋到,这才放心。
车子平稳地朝前开去,窗外的雨势还是继续着,前排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不停地上下刷去了那上面的雨幕,但是那强大的雨势还是瞬间就将雨水在玻璃上聚合,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老张,先送夫人和小姐他们回家,而后再去窦氏茶楼!”窦承志望着后视镜里女儿苍白异常的面容,心底一阵滔天的恨意顿起,搁在膝上的手掌下意识地紧握,眼底有什么在暗自流动。
“老爷!”张碧一惊,蓦地抬头望着坐在副驾驶位的窦承志,窦氏茶楼,那是窦氏织锦的一个副业,也是京城商会的聚集所,身为商会会长的窦承志很少会去那里,一般只有商会里有什么大事相商才会出现在那里。
“好的,老爷!”司机老张恭敬地答道,熟练地操着方向盘,他是窦家的老司机,也是窦承志的随身司机,几十年跟着窦承志,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此刻见他目露凶光,而后座的夫人又是一副骇然的模样,心底明白必然是出了大事了,再一想此刻小姐的模样,想着这几日小姐一直都是住在医院,心道,此事必然跟小姐有关!小姐可是老爷和夫人的心头肉,在京城,窦氏织锦的窦承志,更是商会会长,那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他窦承志一跺脚,估计京城也会跟着颤一颤,如今,放眼这偌大的京城,还有谁能跟窦承志抗衡?想来除了督军宇文淮,便再无他人了吧?
这二人不日就将结成儿女亲家,到时,只怕是不想如虎添翼都难!如此一想,不由得加大了脚下的油门。
好在到了别墅门口之际那瓢泼大雨也减势了不少,连妈和张碧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窦乐融下了车,窦乐融脚步虚浮地跟随着二人进了别墅。
望着妻女渐渐远去的身影,窦承志这才调回目光,直视着前方,沉稳地开口:“开车吧!”
望着女儿娇小的身影掩盖在薄被下,那小小的苍白的脸,眉头紧紧地蹙起,额上有细微的薄汗渗出。
转头掏出腋下的一方手绢,悄悄地擦拭着眼角,转头吩咐连妈:“连妈,这几天叫下人们都精神着点,小心伺候着,乐融她--”话至此,已是哽咽着不能言语。
“我明白的,夫人,你就放心吧,我会尽心尽力地将小姐的身子调理好,不会让她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嗯!”张碧点头,坐在女儿的床沿,伸手帮她掖着被角,“先去煮碗参汤来吧!记住,要老参!”
经过这几日的折腾,窦乐融的身子已经是极度虚弱,虽然那洋人大夫一再地表明此时不适宜出院,但是,在她绝食抗议下,窦承志和张碧也是慌了手脚,不得不办理了出院手续。
此刻,窦乐融喝下了一碗参汤,已沉沉地睡去。张碧和连妈站在床侧,望着她几日来难得能睡得如此深沉的样子,连妈将那装参汤的碗收好:“夫人,你看小姐一回家就能睡个安稳觉了,想来这出院也是好的!你就不要担心了,相信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的!”
夜已经很深了,张碧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雨早就停了,别墅外的鹅卵石小道上的灯还亮着,从这里望出去,院子里的几颗老桂花树随风摇曳着,不时地有晶亮的水滴纷纷坠落。
远远的有几束射灯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探了过来,张碧一喜,只觉得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
窦承志进了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外面院落里的灯光折射出房内隐约的影子,望着立在窗口的身影,眉头蹙起:“怎么黑灯瞎火地站在那里?也不开灯!”说话的同时也伸手打开了大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