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公馆三楼卧室。
窦乐融身着一件桃红色的洋装,腰间上系着一根同色系的丝带,静静地站在窗口的位置,一阵风吹进来,撩起身旁的窗帘微微地摆动,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清响!
她就那般静静地站着,一手插在衣兜里,一手垂在身侧,许是由于紧张的关系,手掌不停地在衣服上来回擦拭着,只是,绕是这样,手心里还是汗湿一片!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平静的外表下所掩藏的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当前几日督军府来电话的时候,她刚好跟母亲从外头逛百货公司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经过父亲的书房门口时,那半掩的门里头传出的声音令她生生地顿下了脚步。
父亲许是在接电话,声音透过半掩的门扉传出来,时断时续的,听的并不十分真切,可是,父亲口里的一些词她还是听清楚了,而且是听的分明,“二公子……我们家乐融……婚礼的具体细节……”!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颤,呼吸没来由地骤然加快!
她转头与身后的母亲对望了眼,只见母亲也是一脸的惊喜表情,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母亲已经推门而入。
她一惊,也下意识地跟在母亲身后进了去!
书房里头的灯光有点昏暗,只开了几盏壁灯。父亲健硕的身子坐在靠近窗户边上的西洋沙发上,手里还执着话筒,脸上堆满了笑容,“督军,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那就这样吧,就按照二公子的意思来!把这场你我都期盼了这么多年的婚礼办的体体面面,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这样一来啊,你我可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我们这两个老同窗可算是真真正正地结为亲家了!这日后啊,我们窦氏织锦在督军您的庇护下,定会蓬勃发展,前途无量……”
见着推门而入的母女二人,窦承志把眼微微一瞪,脸上那舒心的笑容依旧未减,用眼神示意她俩,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继而转头继续对着电话那边道,并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就恭候二公子的大驾!”
窦承志挂上了电话。对着已经坐在自己身侧的妻女训斥。脸上却不见一丝的恼意:“怎么回事呢?进书房也不先敲门?没见我在打电话么?窦家的规矩都去哪了?”
张碧跟他二十年的夫妻,彼此之间的脾性早就摸透了,眼下见丈夫训自己,但是言语间却是感觉不到半丝的责备之意,再一细想刚刚她断断续续听到的话,当下心头一喜。忘形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对不起,老爷!窦家的规矩自然是在的!我这不是急么?下次不会了!”
窦承志此刻的心情是莫名的愉悦,他就窦乐融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么多年来。他最大的心愿便是为她找一个可以跟窦家登对的婆家。
自从多年前举家迁到京城,见到了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同窗居然一夕之间成了雄琚京城的一方霸主。
等见到了他那仪表堂堂的儿子。当下他便在心头感叹,如此英才,若是有朝一日为我所用,将会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
继而,他从女儿略显稚嫩的脸庞上瞧出了一丝明显的涩意,当下他心中便有了决定!
只是未曾想,宇文淮的二公子对这门亲事明显的显得心不在焉,订婚这么多年,先是留洋多年音讯杳无,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婚期,搞得他恼怒异常!
想他堂堂的窦承志,窦氏织锦,财力雄厚,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放眼这偌大的京城,能跟他窦承志媲美的人也估计是没有几个,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地打躬作揖,喊一声“窦老板”?
他窦承志的女儿,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要不是人人皆知乐融早已许配督军府,只怕这许多年来家里的地面都会被媒婆踩出几个坑来!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朝妻子女儿发火,他宇文骁要是再这么不识好歹,不如趁早取消这门婚事,他窦承志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不成?
可是,那个傻傻的丫头却是死活不依,还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他:“爹,求求您!不要!不要取消婚事!您不知道我有多爱骁二哥!您更不知道我现在的生命里,也就是剩下了等待!等待他也是一种您所不了解的幸福!求求您,不要,不要把我这最后的幸福也剥夺了!真的,爹!等他,等他回来,以宇文骁未婚妻的身份等他留洋归来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所以,爹,请让我等!让我等他!他一年不回来我就等一年!两年不回来我就等他两年……”
望着跪在自己跟前,哭的涕泪横流的女儿,窦承志只觉得心头疼痛难当,这可是自己心尖上的一块肉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无忧无虑的,何曾有过如此绝望而又痛苦的表情?
“那么,他宇文骁要是一辈子不回来呢?”那一刻,他也觉得自己残忍,可是,不是有一个词叫做“长痛不如短痛”么?他听着她一声声的哀求,心头猛跳,生生地打断了她!
跪在父亲跟前的窦乐融闻言不禁一呆,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父亲,朦胧的双眼透过泪雾,只觉得父亲在自己跟前缓缓地蹲下,脸也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
“那么,我就等他一辈子!爹,多年前您将我许配给了他,从订婚的那一刻起,我只知道,我,窦乐融,生,是宇文骁的人,死,是他宇文骁的鬼!望爹成全!”
那些个字,那些话,说的那般斩钉截铁,那般字字铿锵,那眼神,那般坚定地望着自己,望的他差点就节节后退!
他猛地推开了她,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羸弱的身子甩了出去!
他心头悲痛,为这痴情又痴傻的女儿悲痛,面对这样子的女儿,他不知该怎么办,征战商场多年,向来都是所向披靡的商界大亨窦承志,居然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愤愤地转身,丢下一句“好,以后不管发生了何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便掉头而去,他实在是没法面对
如此的女儿,他只觉得愤懑,觉得无奈,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力之感!
他也只能放弃了劝说,想着此事不能操之过急,等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为她寻一门婚事想必也为时未晚!
只是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件令他痛心又震惊又愤怒的事情!
他的女儿,他那还未出阁的女儿,居然被那原本应该是她未来大伯的男人,督军府的大公子宇文晃给玷污了,整整三年之久!
三年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而他这个做父亲的,虽然每日里跟她生活在一起,自诩关心女儿的一切,可是,女儿遭受了如此的伤害,他却一无所知,他实在是不配为人父!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冲张碧发了好大一通火,俩人为此还大吵了一架。
这口气,他如何能咽得下?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宇文晃算账,敢动他窦承志的女儿,他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他实在是低估了那个戏子生的贱种,他居然早就算好了,算好了他窦承志会找上他,所以,当他在窦氏厂区办公室里头宇文晃,见到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慢条斯理地放在办公桌上,他当场就吓得一个激灵,后背的冷汗就那样哧哧地冒出来!
急忙挥退了左右,回身像是见鬼般地望着一脸闲适地坐落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宇文晃,再胡乱地翻了翻散落在办公桌上的物件,每看一件,脸上遍白了一分,直到心头发抖地看完那些,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他猛地抬头,用发颤的手指着对面的宇文晃:“你……你……”!“你”了半天,却除了这个字再说不出其他的!
宇文晃起身,踱步来到他办公桌跟前,双手撑着桌面,微微地俯身下来,瞟了眼散落在桌面的物件,语气不无揶揄:“怎么?向来见惯了大场面的窦大老板怎么也会有这样一副见鬼的表情?”
说完,他也不待窦承志回答,便自顾自直起身子,懒懒地问:“有烟么?”
窦承志显然还没有从刚刚那种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见他如此急转直下地一问,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折射进来,从宇文晃的角度这么望过去,窦承志额头那细小的皱纹凸显,上头有密密麻麻的汗珠渗出,被阳光一照射,那些汗珠发出隐隐地光泽,只觉得五彩缤纷的,异常夺目!怪不得人家都说阳光有七色,红橙黄绿蓝锭紫,如今看来,此话一点都不假!
宇文晃盯着他的眼睛,闲闲地一笑,笑的有点魅惑横生:“有烟么?窦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