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就来到了一个颇为偏僻的地方,只见有一低矮院落坐落之,院门敞开,一衣着青布儒袍的中年男子坐在院中,正手捧一卷竹简细读,房门处却有一美妇人,衣罗襦、配青巾、头盘云鬓、面无粉黛,手执细针,正对一衣袍穿针引线,在美妇人身侧是一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观其小脸正容、不曾及笄,正细心的为美妇人打下手。好不惬意的一家。纵使文丑来到院外,这家人犹不知晓。
“咳,姜君,别来无恙!”文丑站在院外,轻咳了一声,言道。
“啊?”姜恢正读到一处不解其意间、皱眉思索时,猛听得有人呼他,下意识的应了声。再抬头向外看去,见得是乡宰文丑,慌忙收了竹简,出门迎接道:“不知文君、王君大驾光临,请恕小民未能远迎!”
“呵呵,姜君何必如此多礼呢?倒是我等恶客,扰了你一家惬意生活了”文丑瞧见,慌乱起身的这一家三口,笑呵呵的,歉意言道。
“我一小小乡佐,不入郡名,怎当得大驾?”王冲亦是笑道。
“文君、王君,还请到堂中叙言一二。”姜恢闻言,忙又伸手向前一引,请道。
“那就叨扰姜君了!”文丑也不客气,当先向堂内走去,王冲紧随其后。
姜恢虽说疑虑文丑、王冲,今日寻他所谓何事,但是一套礼节下来,倒也颇有大家风范!使得文丑对其又高看了一眼。
堂上,姜恢其妇早领了红透了脸的其女,将凉浆捧上,又对着文丑、王冲一拜见礼后,退回了里屋。
“文君,自那日一别,小民可是日夜盼君复来啊!”姜恢拱手恭谨道。
“呵呵,只是那日一别,说是前来拜会,没想到拖到今日,倒是要请姜君见谅。”文丑歉意道。
“文君、王君,为民为乡,多有公事缠身,不知今日前来寒舍,所为何事?”姜恢忐忑问道。虽说不见得是坏事,但也不敢大意。
文丑同王冲相识一眼,随即言道:“实不相瞒,近来本乡民众渐多,正百废待兴时期,而吾身为有秩,亦是越加感到力不从心,欲要遍寻乡中大才,助吾一二!”文丑叹息道。他这一番话说的极其委婉,只是要征召乡中士子,为他所用,但并不入官籍,算作是他文丑的属官、家臣。
姜恢一听,先是双目一亮,略一思索之后又是一暗,但还是殷切问道:“不知文君,欲要兴办何事,急缺人手?”
文丑正声言道:“本乡人口渐丰,童儿骤增,则庠序不可废,吾欲首兴教育!”
“教育,数千童儿,必非一人之力可带啊!不知文君缺口几何?”姜恢闻言,言道。
“此事尚在规划之中,尚未招募到一人,不过,姜君放心,最初教习童儿识字学语之责另有人选,定不会用到你这样的大才,吾欲招募你去教习可造之材,或负责学堂运转等。”文丑解释道。
“如此说来,文君意欲建一大学堂?”姜恢讶然道。毕竟东汉时期,私学多有兴盛,多以师门自立,就是有些官办的学堂,也仅仅是只教习识字而已。
“正是,姜君可有意否?”文丑颔首言道。言语中充满希冀。
姜恢闻言,双眉一皱,思索起来,只见其一会儿颇有意动之色,一会儿则是遗憾之情满溢,显得挣扎不已。一时间堂内颇为寂静,文丑也不再出言,以防影响力姜恢的思考。只是端起案上木碗,将其中凉浆,饮上两口。王冲端坐一旁,亦不发言。
姜恢挣扎了一番,言道:“教文君见笑了,不过我想需在思考一段时间,好与家人细细商量一番,不过,我必会尽快给文君一个答复的!”
“恩,如此也好,毕竟是大事一件!若是尔等有了决议,只要到官寺告知我一声即可!”文丑闻言,略一思索,同意言道。
“如此就多谢文君了。”姜恢笑道。
......
随后三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文丑、王冲,方才以还要寻访伤亡之士人家为由,辞别了姜恢一家。
剩余的人家不多,文丑二人很快就完成任务而归了。
但是在不久前,送走文丑、王冲二人的姜恢一家可是陷入纠结之中了。无他,文丑招募之事。
按说这姜恢也是一个满腹诗书的人物,当年能够赢得师门重视,并赢取师妹芳心,也是有些把式的!但是偏偏在官运仕途上时运不济,一直没有什么入仕的机会。以致在下层贫寒中苦苦挣扎,受人欺压。
“怎么样,文君此次招募可有可为?”姜恢皱着眉言道。
“自文君出仕一来,你可曾瞧见,他有什么欲办而未办成之事?”美妇人反问道。
“按说文君年岁不大,但是眼界甚广,对于事情的洞察力也是极强的!往往能够看到他人所未见!不可谓不是一人界!”姜恢闻言赞叹道。
“既然如此,你还忧虑什么呢?”美妇人,将眉一横言道。
“无他,只是这家将属臣,有辱家师颜面。”姜恢叹息道。
“想来,我们为了一些士子颜面,错过了多少入仕之机了,要不然你最低也是一乡之宰了吧?”美妇人怜惜的搂了搂乖巧的呆在怀前的姜可儿,言道。
“是啊,名誉累人啊!你二人却是跟着我受苦了!”姜恢黯然道。
“要说辱没颜面,倒也不见得,君不见三老姜承之子姜宣尚且在文君手下做一个司马,虽然比不得家父县令职高,但也算略有名望。”美妇人宽解道。
“想当年家师为一县之宰,而我却流落至此!实在有愧啊!”姜恢不听美妇人提其家师倒也罢了,这一提,又勾起了姜恢的惭愧之心。原来这姜恢和他的授业恩师一样,都是个刚正不阿的主,当年其师从县令之位上退了下来,并没有留下什么财产、关系,而姜恢夫妇也是宁折不弯的主,如此一来,不免在仕途上面不断碰壁!而他们所坚持的颜面也在数十年的不断挫折中,消磨殆尽,只剩的一口气还在。
“若是,我等再如此下去,别说家父的颜面了,就是血脉也不见得能够保住。”美妇人瞧了眉目清秀的姜可儿一眼,大有深意道。
“听闻,文君还未弱冠,就已身居校尉之位,日后不见得会有什么成就呢?!做他的家臣倒也不见得会辱没了家祖。”姜可儿偷偷瞧了瞧颓丧黯然的父母,红着脸,脆声言道。
“是啊,文君不曾弱冠,就已身居不若家父的校尉之职,做他的属臣有什么不可呢?”美妇人闻言,瞧着其女,讶然言道。
“呵呵,可儿长大了,可以为父分忧了,不错,正如可儿所说,文君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我们还有什么忧虑的呢?”姜恢先是一愣,细思了片刻,方又喜道。随即又有些懊恼道:“方才,是我太执着于家师颜面和士子的身份了!若不然,不就当场答应了下来,还能给文君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真是一通百通。
“也不必懊恼,文君怎会因此事怪罪呢,说不定还会因此认为我等对此事十分重视,如今决定应募,指不定还会重用呢?”美妇人亦是展颜道。
“对对对,是我多想了,哎,瞧我又患得患失了!”姜恢失笑道。
“咯咯咯。”美妇人与姜可儿瞧见姜恢如此模样,双双掩口而笑,颇有一番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