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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人一直还以为这个军司的青年官员再不会激动的,因为跟随张瀚的时间久了,李梦年算是庄重自持,气质十分老练成熟,也叫人感觉不苟言笑,此时此刻,李梦年才显露出一些真实的情感出来。
马超文穿着一袭绿袍,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他其实一眼就看到马超人和李梦年的坐处,但还是假装在店里看了一圈,然后猛然一惊似的,急步走到两人面前。
“李理事,大兄,弟见过了。”
马超文深深一揖,两拳几乎要碰到地上。
马超人呵呵一笑,道:“五弟何必这么多礼……贵店不是已经来兑过铜钱了?”
在上次酒楼上,马超文和钱掌柜等人还是要观风望色一番,对和裕升的实力感觉并不是那么认可,结果短短时间过去,那个钱掌柜听已经被东主给免了大柜一职,只留在店里当个顾问,面子丢的精光,马超文则是跑来兑换过一次铜钱,然后又没有了下文,这一次过来,却不知道为了何事。
“大兄和李理事知道,弟的商行做的是各种杂货,干果,鲜蔬,然后是各种南货腌腊的鱼,肉,冬天以卖各种咸菜泡菜为主,听这些货物多是和裕升需要的,弟愿与和裕升签定合约,日后本店的大宗供货不再供给别家,专供给和裕升一家,价格只需要照旧就可。”
马超文的商行确实是专供这一类的杂货,其实和裕升的货源,粮食已经完全是不需要其余的商行供给,但如果有粮食商行愿意合作也是极好,省了李遇春一些事。其余的布匹方面张瀚已经自有打算,目前两年内还是要多家商行合作,和裕升一家的力量,布匹数量颇有些不足。
这两个是大宗商品,其余的各种货物,分门别类林林总总,和裕升总不能把这些货物都备办齐了。有这些货,也就意味着利润增长,比如谭泰早就委婉提过,后金那些贵族不缺银子,但在辽阳和沈阳等地的奢侈品市场早就完蛋,有银子也没地方买好东西,而那些贝勒台吉还有大臣们进了城之后也想享受高档货,比如上等的绢,正经的湖州丝绸,上好的金银饰品,家里用的各种高档的木制家俱等等,后金贵族们占了汉人的大屋,物品的损失却是很大,很多大宅院除了笨重的物品外,细软陈设多半被原主人给带走或是毁于战乱,现在女真贵族们极为缺乏这些贵重货物,谭泰受人之托,却又不好明,但渴望之情十分明显。
张瀚和军司高层们考虑再三,感觉专门收购贩卖并不合算,太过劳心费力,因此到现在也没有满足对方的要求,若是合作的各种商行多了,比如金银铺子,杂货铺子,南货铺子,各种各样分门别类都有合作者,纵然现在不需要再用商会的形式来统合,最少在对北虏和东虏包括以后俄罗斯人的贸易上,还有出海贸易上,和裕升的货物将会是种类最多最为丰富,货源也是最充足的超级大商行,日后就算再有反复,北虏东虏等各方势力也找不到比和裕升更大更全面的商家了。
“好哇。”马超人眉飞色舞的道:“这样做很好。”
李梦年微笑道:“不知道是何事叫马东主下了这般决心?要知道,对面那七家还没有认输,他们也把比价下调了。我们估算,他们手里还有好几万钱的存货,如果下狠心把产业全部变卖一番,还是能上一阵子的。”
马超文苦着脸道:“李兄就不必损我了,今早我的伙计从新平堡那边过来,你们又有一个大车队往这边来,比起铜钱的货源来,那七家拍马也比不上和裕升,到这个时候在下要还是观风望色,贵店恼起来,拿我当一个惩戒的榜样,那在下家族百年的生意毁于一旦,真真是死了也没有脸面见祖宗了。”
着,马超文往马越人处又是深深一揖,口中道:“总之大兄要念在同出一族,还请照拂一二,总归都是马家基业,大兄也不忍心看着败亡吧。”
马超人故意板着脸道:“老弟,不是看咱们是同宗,当真不愿理会你的事,当初你是怎么的?现在我就问你一句,日后还给不给那七家供货了?”
马超文犹豫一下,终是下定决心道:“就算是他们拿真金白银,送到我鼻子底下,我也不给他们供一文钱的货!”
“好,哈哈哈,的好。”
马超人心里舒服之至,简直有叫喊出来的感觉!
眼前这个傲气凌人,不将自己看在眼里同族兄弟,终于是向自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这种舒爽感觉,真的是犹比三伏天饮下冰水,要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宽大,宏亮,遍及人群的店里,仿佛也有不少人看到这一幕,相信到晚上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张家口,有名的马家杂货老店的大东主,也向和裕升低头了!
待马超文离去后,李梦年亦是忍不住躲在角落,重重一挥拳!
马超人微笑道:“李兄弟不负大人所托,将来和裕升高层之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这么许多。”李梦年已经很快又平静下来,微笑着道:“我们去迎接车队。”
今天又要到车队,是这阵子积累的铜钱,没有送到别处,全部一次性送到张家口这里。这一次的商战已经打了许久,纵然和裕升的铜钱全部是自家的铜所铸,又是源源不断的接济过来,然而毕竟比价太低,惠及宣大百姓固然是好,可时间久了,必定会被人发觉铜料来源不对,进而产生怀疑,就算现在和裕升不惧各方势力,可万一要是被朝廷中枢感觉不对,叫内阁和皇帝惦记上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现在这个时候,始终还是要低调些好,既然已经有诺大声势,又把七家晋家拖到筋疲力尽,想来是李庄那边觉得已经到可以收尾的时候了。
和裕升的车队已经抵达多次,不过这一次四十辆大车的车队还是引发了阵阵轰动。
整个西堡门处人海人海,和裕升这一次派出了两个中队的骑兵护送,加上张家口的驻堡兵丁前来维持,才算把街道给疏通开来,人们被挤的近不了前,但身后的人还在一直往前挤,好几条大街上到处都是拥挤的人潮涌动着,到后来张家口参将被惊动了,亲自骑马带兵前来,加派人手,劝不相干的百姓退离,总算把局面稍稍压下去一些。
“李先生,”满头大汗的参将对没有功名在身的李梦年一脸和气的道:“贵钱庄若是再来这么大规模的车队,最好还是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兄弟措手不及,万一惹出什么乱子来,对上头真是不好交代。”
李梦年拱手拜道:“这确实是我们的疏忽,请大人放心,下次若有,一定提前做好准备。”
“四十车……”参将神情有些古怪和迷离,和裕升的运货大车所有人都知道能载重六千到七千斤,这四十车就是近三十万斤铜钱,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个数字。
参将道:“和你们家大人,咱不管总兵怎想的,咱这里和张大人绝不会闹生份,日后和裕升的车队从这里北上也中,要省不少路程和力气!”
李梦年深深一躬身,答道:“多谢大人,就怕杨总爷知道会不高兴。”
参将不乐意的一揪胡子,骂道:“他能咬老子的吊?就为着他的私心,咱们宣府这边少赚了多少银子,入他娘的。”
参将没多,见秩序稳定便是离开,待车队抵达,李梦年抓住押送的张世雄,道:“怎么这一次这么多?那边的产量有这么恐怖吗?”
张世雄压低声音道:“这一次军司使了个诈,车里的钱箱都只装了一半不到,要是真正满装,也就是十来车就够了。”
“原来如此。”李梦年道:“以这么久实打实的铜钱打底,偶然使一次诈还行。”
张世雄听出他的意思,面无表情的道:“我会把你的话带回去。”
“嗯。”李梦年和张世雄并无私交,也不想有私交,了头,背手开始看脚夫和库里的伙计们下货。
因为打过招呼,并没有人会破车厢里的钱箱重量不对,旁观的闲人谁又会上来研究查看?前几趟送钱来,倒是真有人怀疑和裕升在唱空城计,很有些人借故上来想看钱箱,结果李梦年大大方方的下令打开了几十箱,连续几次后这些人觉得无趣,也很丢脸,就再也没有人来多事了。
最要紧的是出货量大,还有谁会怀疑?
这一次针对的原本也不是普通商家,王登库等人的信心,彻底被击溃了。
“怎办?怎办?怎办?”田生兰原地驴一样的打着圈,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大量的钱财被投在这一场已经输掉的商战里头,现在人人都在想着怎么收尾,可越想越是心惊,他们的浮财用完,店铺发卖,田地抵押,这场仗打下来,纵然不是立刻破产,可是也真的距离破产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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