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帝淡笑道:“很意外吧。”
“原来天风在江南占据了苏州和常州,不只是歙州。”纪王吃惊道。
“朕也是意外的,想不到陆天风拥有了常州和苏州,还愿意来了大周冒危,朕若是没有听得他的承认,也是无法确信。”周皇帝道。
“天风是怎么占据常州和苏州的?”纪王好奇道。
周皇帝叙释了一下,纪王恍然,道:“若是天风愿与江宁郡王的军力联合,晋国肯定会被覆灭。”
周皇帝摇头,淡然道:“陆天风不可能与赵匡胤合兵的,而且赵匡胤若是覆灭了晋国,那就更可能造反了,陆天风说过,他不会让江南之军为大周所用。”
纪王怅惘点头,周皇帝又道:“陆天风拥有陇右和江南根基,若是获得了朕的禅让,他就有了与赵匡胤或张永德争雄的优势。”
纪王听了欲言又止,周皇帝道:“熙谨,你想说什么?”
纪王迟疑一下,道:“父皇,儿臣觉得,若是让陆天风得了大周江山,那也是江山易主,....。”
周皇帝听了平静,道:“你忘了,朕是先帝的义子。”
“儿臣没有忘的。”纪王惶恐道。
周皇帝眼神温和的看着纪王,道:“朕也想大周江山是自己的血脉继承,但你年龄尚轻,你的四兄文弱,你的五兄华而不实,朕此生最大的失误,就是过于崇尚军功,造成了领军将帅坐大,你的两位兄长偏偏都不擅长笼络军心,你的四兄更是开封府都不愿出离,朕若是不做变通的准备,怕是会有了灭族之祸。”
“儿臣明白了。”纪王恭敬道。
“朕说过了,给你的圣旨是一种筹码手段,如果你认为能够掌控了京兆府的军力,你就可以成为皇帝,抉择在你,随机而变。”周皇帝道。
“儿臣谨记。”纪王有些惶恐回应。
周皇帝顿了一下,道:“熙谨,父皇的禅让想法,一是为了你们兄弟的生存,二是为了大周的延续,陆天风若是接受朕的禅让,他就得奉父皇为先帝,在日后的史书上,父皇多少能够留下些好的名声。”
纪王一怔,道:“父皇是倾向禅让的?”
周皇帝摇头,道:“朕说了,禅让是变通的准备,若是父皇能够多活几年,你自然能够多获了军心支持,若是不能久,你自己抉择。”
“父皇一定长寿的。”纪王坚定道。
周皇帝浅笑不语,纪王忽一皱眉,道:“父皇,河西的那个刺客,会是什么人指使的?”
“不知道,那个刺客自杀了,不过听陆天风说,那个刺客拥有军武先天功,应该不是个无名之辈,朕会使人去查。”周皇帝道。
纪王点头,道:“天风的武道确实是厉害,也是儿臣最不能企及的能力,天风只要一带兵,一次演武就能够慑服万军,父皇想禅让天风,最少有一半是因为天风的武威吧?”
“只占两成,匹夫之勇,再能也就是个霸王,陆天风最可怕的,是擅长谋略和平天下,你看他在西部的战事,次次都是谋略为先,武力为辅,你不要以为他是侥幸,真正的善战名将,就是擅长利用了天时地利人和,化平凡为神奇。”周皇帝说道。
纪王若有所思点头,又听周皇帝道:“不要被父皇说的没有了信心,父皇只是提醒你,与陆天风斗,要学司马懿的谨慎,不要禁不住诱惑,你想到的军事破绽,陆天风不可能会疏忽,如果你真的能够掌握了京兆府军力,那就发挥大军团的优势进攻,陆天风如今的弱点,就是兵力不足,所以你一进军,他肯定会退走河西。”
纪王听的想了一下,摇头道:“能够与天风相安最好,天风的骑军机动性太强,就是有六十万大军,也会陷入了战争被动,北方的战事为什么总是打不赢燕国,就是燕国的骑兵难以应付。”
周皇帝点头,道:“你却是明白的,不过大周若是内部靖平,陆天风也只能安守陇右,若是战争打的残酷了,他对陇右的统治就会出现动摇。”
纪王点头,又问道:“父皇,赵匡胤在江南,却是迟迟没有进展,如今赵匡义也去了,他们应该有所进展吧?”
“不会有进展的,顶多象征性的进攻一下,今年润州的农事获得了丰收,赵匡胤会继续守成的理顺军力的归附,主要是江南募兵整训。”周皇帝回答道。
纪王听了点头,心里也明白,赵匡胤事实上是割据了润州,但他已然是知道,赵匡胤若是在开封府,父皇对军力的控制没有信心,担心妄动引起了反噬,赵匡胤走后,父皇才调了云锦东成为虎翼左军,也将开封府的部分禁军调去了北方,另外为了压制可能出现的兵变,不得不让张永德重任了殿前都检点。
“今年,黄河下游雨量太大,齐鲁之地又闹了灾荒。”周皇帝语气沉重道。
纪王脸色微变,齐鲁之地对大周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疆域,是重要的产粮地和兵源地,他忍不住问道:“父皇,江淮呢?”
“江淮尚可,只受了小灾,但为了支撑战事,对江淮的征赋已然是过重了。”周皇帝回答道。
纪王默然,过了一会儿道:“父皇,儿臣建议不要往京兆府运军粮了,尽量救灾吧。”
“怎么?你想向陆天风求粮?”周皇帝道。
纪王点头,道:“儿臣亲自去求粮,让天风支持一下冬粮。”
“陆天风对朕推托过,他只卖粮,你去,也未必有用。”周皇帝说道。
“儿臣想去试试。”纪王执着道。
周皇帝点头,道:“今年河西和河湟都获得了丰收,尤其是河西,除了凉州差一些,其他四州都获得了丰收,其中以甘州为最,沙州为次,等朕离开,你可以去阶州。”
纪王点头,周皇帝轻叹道:“都说中原是物华宝地,其实农业却是要靠天恩典,而河西有祁连山融雪成河,只要经营的好,绿洲必能丰收。”
“中原若是遇上好年头,河西的收获是比不了的,河西是人少,若是人多,一样自给不足。”纪王轻语驳说。
周皇帝微笑点头,道:“明年若是无战事,应该治理黄河。”
纪王点头,不想周皇帝又道:“黄河的治理拖了数年,明年也未必能够治理。”
纪王的脸一僵,周皇帝看着他,淡笑道:“治国,很难的,到处都需要钱财和人力,朕在位这么多年,最愁的不是边患,而是缺乏财力治国。”
纪王点头,道:“儿臣在西部为宣抚使时,已然感受了缺乏财力和粮食的困顿,任职大都督之后,最愁的也是军需的分配,各军的耗损和用度,汇总上来非常惊人,朝廷运来的军需,也只能满足三四成。”
周皇帝点头,道:“你还没有与汉中的晋军作战呢,若是战事一起,后续的耗用会是几倍的付出,所以,只能是与汉中对峙。”
纪王点头,周皇帝又道:“你知道大周的将帅,为什么对军队的影响深重吗?”
“儿臣听天风说过,一是军队很容易出现抱团的情谊,在一起出生入死之后,就会义气的如同了兄弟,二是将帅会用以战养战的办法,激励和笼络军心,将帅会将劫得的财物或者女人,分给属下善战将士,所以属下将士会记恩,而将帅分给属下的财物,往往高出朝廷赐下的犒赏很多,所以大周军臣都会有很多的老部下和铁血情谊的战友,就算军臣不在统帅军力,也依旧能够号令了原本的部下将官。”纪王回答道。
周皇帝点头,有些落寞道:“朕不能御驾亲征,所以造成了军臣坐大,你日后不要犯了父皇的错误。”
“儿臣谨听父皇教诲。”纪王温和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