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七心绪惶乱中见周月儿和李姨娘双双走了出来,李姨娘手里抱着一团旧衣,她己换上了一身淡绿的婢女衣裤,低垂玉首看不见神情,有妇人亲友自灶下取来火木置入泥盆,李姨娘亲自将所抱衣裙投入泥盆火化了。
化了旧衣,李姨娘小步急走到陆母面前,跪下磕头恭敬道:“奴婢宁儿叩见夫人,请夫人万安。”
陆母和声道:“起来吧,去叩见长少夫人。”
宁儿恭应一声起身走到周月儿面前跪叩道:“奴婢宁儿叩见长少夫人,请长少夫人万安。”
“起来吧,去侍候夫人。”周月儿正sè的受礼吩咐着,宁儿恭应后起身回到了陆母身后侧侍立。
陆七看的心中暗叹,短短的一中午,在陆家有名有份有一定长辈地位的李姨娘,转眼间成了无名无份的妾婢,他知道这是母亲一手cāo办的,母亲有母亲自己认为合理的想法,因为母亲才是真正的陆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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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意朦胧中陆七感觉自己热的象被火焚,从骨头里到肌肤外灼热难受,白rì他在亲友的热情恭贺下喝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酒水,酒水这个东西是助兴的良方,可是醉酒后的痛苦也是很受罪的。
酣醉中的陆七又梦到了奇奇怪怪的事物,一个人赤条条的向着天空飞去,天空乌云盖顶,更有一道道的闪电划刺,那闪电恍如了一道道鞭子,无情的抽刺着他的身体,钻心的巨痛令他发狂yù死,突然,他看见了一个容颜美丽的女人,也在空中被了闪电肆虐,那个女人伸出了一只纤纤右手,不断的向他抓动着,似乎在无助的求救。
“阿亚,我救不了你的。”一声喃喃的凄凉男音,充满了眷恋的呼唤着。
“少主,你没事吧。”一个柔和的女音惊惶的轻问道。
啊!陆七低吟一声猛的睁开了眼,昏暗的光线中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白皙秀美的脸庞,正关切的看着他。陆七一惊,猛缩身后退坐起。
坐起定神一看自己在一张床上,环境是自己居住有十年的书房兼卧室,床边斜坐着一身淡绿婢女装的李姨娘,不,应该是婢女宁儿了。
陆七的头有些晕痛,他晃了下头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惶乱,下意识的脱口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宁儿一愣,神情转黯的扭身垂首,低声道:“是夫人令奴婢来服侍少主,少主若是不喜奴婢服侍,奴婢可以离开的。”
陆七听了垂目无语,母亲的这种做法,在他的内心里并不能够全然认同,沉默了片刻,宁儿起身走去书案处端回一碗米粥,送到陆七面前,柔声道:“喝些粥果腹,会舒服许多的。”
陆七心头一暖,宁儿确实是一位贴心柔和的大姐姐,他伸手接过碗凑到嘴边一喝而尽,温粥入腹他的jīng神一振,感觉舒服了许多。
宁儿接走了碗,又取了一条温巾细心的为陆七擦拭脸庞和手臂,动作温柔自然,就象是一位母亲在照顾自己的孩子。
“躺下,再睡一会儿。”宁儿柔和说着,陆七没有逆反的举动,象个乖孩子听话躺下了。
宁儿送走了水盆温巾,回转后很自然的脱鞋也上了床,和衣躺在了陆七的身边,陆七的心咚咚的开始劲跳,脸部脖子热力涌动,心情也陷入了尴尬的惶乱之中,两人规矩的仰面躺着,屋内很是寂静,两个人各怀心事的睡意全无。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陆七终于耐不住了,开口轻声道:“对不起,委屈你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宁儿语气平淡的回应着。
“因为我娘这么做对你是不公平的。”陆七和声说着。
“那你说怎样才是公平,是象程依依那样嫁个有实无籍的丈夫,还是另嫁了别门为妾。”宁儿平淡的说着。
“我说的不公平是你失去了地位。”陆七轻声解释着。
“地位?小妾地位是丈夫给的,是主母宽容恩赐的,我是个无所出的妾室,身为女人没有自己的儿女奉养,是一生最大的悲哀苦楚。”宁儿苦涩的哑声说着。
陆七听的心酸,他想说我能奉养你的,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宁儿说了渴望有自己的儿女,另外宁儿己经是妾婢,他此时乱说只能是刺伤了她的芳心。
“不要可怜我,夫人肯留我在陆家做妾婢是很大的恩德,一个女人不是衣食无愁就是幸福,女人的一生也需要希望和亲情,如果你嫌我老,可以直接说的,我绝不会怪你的。”宁儿轻柔的说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在眼角悄然滑落。
陆七听的心头惶乱,沉默了片刻才长吸了口气压抑了惶乱,和声道:“宁儿,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因为我娘的安排来陪我,还是你自己真心想伴了我。”
宁儿沉默了,片刻后起身下了床,淡漠道:“少主好好睡吧,奴婢告退了。”
陆七猛的坐起,急道:“宁儿,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宁儿冷道:“少主,宁儿是陆家的妾婢,本份就是服侍主人,妾婢卑贱不该有了喜厌之心,宁儿是奉了夫人的命令来服侍少主的,少主的真心应该留给未来的少夫人。”
陆七听的很是困惑,和声诚挚道:“宁儿,当年我离开了家去从军征战,你曾流着泪送了一张亲手缝制的平安符,那时的我己经当你是贴心的姐姐,我现在喊你宁儿,表明了我是愿意你留下来,请坐回来好吗。”
宁儿神情变幻了数秒趋向了温和,迟疑了一下又上了床规矩的平坐,陆七目注她的温和美靥,心内感觉到了阵阵暖意,微笑道:“宁儿,我只是问了一句,你的反应怎么这么激烈,能告诉我原因吗?”
宁儿扭头看向陆七,美目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她咬咬香唇,柔声道:“你记住了,我是妾婢,不要对我太好,对我太好会害了我的。”
陆七一愣,不解道:“为什么?是我娘不愿我对你好吗?”
宁儿摇头道:“夫人对我是极好的,自我进陆家的那一天起从未恶对过我,在陆家最困难时也不肯主动卖掉我解困,直至今rì还用转门之法为我制造新的幸福,夫人希望我为陆家生育儿女,再名正言顺的重获妾室地位。”
陆七讶道:“我娘即然对你这么好,那你怕什么呀?”
宁儿苦涩道:“因为我是妾婢,以后你娶了妻妾,若是你对我太好,会引起陆家不和,你若是不在家时,就算有夫人照顾我,你的妻妾也有权唤我去服侍做事的。”
陆七轻哦了一声,这才明白宁儿是怕未来遭妒引祸上身,乍一听有些顾虑太远了,细一想耽心的不无道理,自己不可能不娶妻妾的,娶的妻妾也确实有权使唤妾婢,若是存心不良,完全有可能打骂折磨了宁儿。
他安慰道:“你放心,我娶妻还早着呢。”
宁儿摇头道:“不早了,昨夜长少夫人向夫人提了一户人家的女儿,夫人己同意明天去长少夫人的娘家去相看,如果合意就会订下的。”
陆七吃了一惊,急道:“你说什么?我娘明rì去相看,这怎么能行。”
宁儿淡笑道:“儿女的婚事大都是父母做主,而且你己经二十三岁了,同龄的几位堂弟早就娶妻生子了,夫人对你的婚事能不急吗,夫人更急着抱孙儿呢。”
陆七一呆,随即摇头道:“不行,我决不会娶不喜欢的女人做妻子,明rì我劝娘不要去相亲,这是终身大事怎能草率。”
宁儿淡笑道:“不见面那能知道喜不喜欢,你也确实该成家了,夫人心急陆家传宗,你用什么理由能够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