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余晖中,近三十度的高温之下。
鹏城大学男生宿舍门前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学生们纷纷止住步伐,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那是……崔贤?”
“天哪,是崔贤!”
“他怎么了?”
“我去,冰块脸也会哭?”
学生们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无不充斥在邵秉然的耳中。
但即便手中正在接通的电话落在地面,他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
他呆呆地望着卫笙,虽然刚刚路过时候他的视线已经从对方身上一扫而过,但他并没有认出她来,或者说打从心底里,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再次见到卫笙,在鹏城大学的校园里,在自己的寝室楼下。
这是在没有此认知的前提下。
但崔贤刚刚的巨大反常,无疑令邵秉然将视线再次放到了宿舍楼下花坛旁,那身穿黑衣的女生身上。
现在他认出来了。
纤瘦的瓜子脸,明亮且黑白分明的眼睛,细密的睫毛在那夕阳余晖中仿佛浸染了泪水,她变了,又仿佛没变。个子长高了,面容也更秀丽了,略显苍白的面色挂上泪珠,在夕阳映衬下尤显动人。
邵秉然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去年在烈日下因打球暑时候的眩晕感袭遍全身,带得心脏在那一刹那间仿若骤停。
真的是她?这道问题此刻已然充斥在他的脑海间,不断回响,妄图塞满他的整个大脑。
闻堰和荣小山无疑也惊讶于崔贤和邵秉然此刻的反应,顺着邵秉然的目光看去,闻堰的眸子就亮了,少女纤腰盈一握,泪染双颊我见怜呐!
但崔贤怎么……
崔贤正睁着通红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小路对面的身影。
那抓在胸前衣襟的手指因用力而隐隐泛白。
千余个日夜,他曾无数次在梦境中醒来,艰难地分辨梦境与现实,更曾无数次拨打那已经被注销的手机号码,回荡在耳边的只有冰冷且毫无感情的声音,令人心慌而绝望。
他已经不记得往那个号码发送过多少条短信。
……
我想你了。
但是你已经无法回信。
他曾无数次、在走出任何一扇大门的瞬间期望能够看到她的身影,与平常一样,朝他浅笑盈盈,她可以说他迟到了,可以说她饿了,可以抱怨学习、抱怨公司,甚至可以像当初突然获知林思恬在他家里,满腹怒火地对他撒气,总之,说点什么都行。
可能与不可能中绝望挣扎得久了,人也就渐渐麻木了。
此刻望着那似梦似幻的面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在寝室楼下无数人的目光当中,他落泪了。
紧抓着胸口将肩膀骤然收紧,弯下了腰,嘴里溢出了沙哑的笑音,令人心悸而又满心疼痛的笑声低低响起,仿佛夹杂着绝望中的庆幸,失而复得的感激,不敢置信的痛楚,似哭似笑,细小而又强烈,仿佛要抻破了喉咙。
看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卫笙在这一路,或者说在这三年间曾想过无数的开场白。
我回来了。
喂,还去旅游吗?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但在这一刻,所有的话语都在顷刹之间化成了悲伤与泪水,哽咽在喉间,堵得心都跟着生疼。
张丹丹帮室友打了饭正路过男生寝室,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幕。
……
鹏城大学内的超市以及饭店等商品房全部以每平米租金的形势出租给商家。
b区新开的一间饭店中。
荣小山一根根吃着面前盘子里的软炸里脊,目光从始至终就没从对面卫笙的身上离开过,那眼神呆愣愣地,仿佛要把她给瞪穿了。
不仅仅因为她是崔贤那个本该死去的高中女友。
更因为刚刚在寝室宿舍楼下的一幕。
荣小山亲眼看见,她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而崔贤则抬目紧紧地把她看着,伸手摸向她的面颊,满眼不敢置信神情恍惚地打量着。
然后她抹了把眼泪儿,笑笑说了一句,“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当中,一贯少言寡语高冷十足的崔贤,就眸光轻闪地盯着她,嗯了一声。
这声“嗯。”好悬没把荣小山劈个外焦里嫩,因为当时身旁闻堰浑身一震,他相信闻堰跟自己心境几乎是相仿的。
因为个别女生已经举起手机开始拍照,为了寝室荣誉,闻堰和荣小山对视一眼,俩人就不约而同地走向崔贤,将他架起来带离了案发现场,躲开了无数停留在原地、再或是闻讯赶来的观众。
现在坐在这间饭店里,崔贤无疑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只是眸光依旧停留在身旁少女的身上。
卫笙此刻就犹如一只极为稀有罕见的观赏物种,供在座众人打量着。
最终她抿唇朝着众人露出笑容,“你们好,我是卫笙,笙笛的笙。”
闻堰猛地双掌一击,“笙?正月之音,鼓瑟鼓琴,笙磬同音!好名字啊?”
卫笙转目看了他一眼,笑笑颔首,“鼓瑟吹笙,正月之音,十三簧象凤之身。我父亲当初取名就是这个意思,可惜他忘了自己姓卫。”
众人顿时笑出声来。
闻堰又道,“诶?你们笑什么?那就更是好名字了,卫有捍卫、守护之意,这两个字配起来才叫一绝,蒙的那是你们世人眼,我猜叔叔肯定是个敢于嘲讽世人的爽直人物,而且文化不低,很有水平!”
荣小山都惊呆了,怪不得闻堰大学第二年女友换了一沓,自己到现在还只能看片,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卫笙笑笑说道,“我父亲以前是教师。”
“看到没有!我就说叔叔文化水平……”闻堰含笑说到这里,登时收住了话头,因为对面的崔贤正目光炯炯地把他望着,那眼神似乎是没什么,但冰冰凉凉地,就是叫闻堰汗毛一竖,心知这挖墙脚的事不能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