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且慢”这时一名老将走了过来,他一把抱住了发疯的赵无恤。
赵无恤扭头看向那老将,愤慨道:“上军大佐,你这是作甚?”
上军大佐自然是老将的职称。
那老将道:“我王,事情的详细还是听完这士卒的禀报,再做处理为好。”
“是啊,我王”众军将此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应和。
他们也的确被这个消息吓坏了,王子周那可是内定的下一届大赵的继承人,就这么战死了?怎么像是听一个笑话?
还有正如大王所讲的那样,涉佗不是去救援王子周去了吗,王子周怎么还可能战死?
一个个疑惑缠绕在这些人的心头。
赵无恤这时才意识有些清醒,他怒目看着那士卒一字一句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一字一句都不要漏”。
“唯唯!”士卒颤抖着嘴唇,把自己得到的消息禀报了出来。
众人听到赵周竟然在援军未到达之前发动了计策,无不惊愕,赵无恤更是气的脸色铁青,后来又听到涉佗得知赵周和齐军大战不去救援,而是带兵去偷袭齐军的粮草,是阴阳脸色来回转换。
不过众人确定了一点,那就是赵周的确是战死了,那曲逆城外的大军全军覆没了,而涉佗还在继续攻打齐军的粮草大营,至于结果吗?现在还不得而知。
“我王,请治涉佗之罪”有名老文士突然跪倒在赵无恤面前是痛哭流涕叫道。
老文士的话一落,几乎将近一多半的赵国文武机要全部跪了下去,语音愤怒咆哮,他们个个高呼要治涉佗之罪。
赵无恤知道这些人都是支持赵周为太子的人,哦,不,准确的说是誓死捍卫嫡长子继承制的人。他们不是不忠于他赵无恤,而是他们忠的是信念而已。
这个信念,赵无恤也尊崇,所以面对着那么多人支持赵周,他也没有一丝的愤怒。毕竟兄长才应该是赵国的正统继承人,而他赵无恤只是帮忙照管而已。
要说赵无恤没有怨气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怨气又怎样?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命运。
他可以高高在上,可是却无法摆脱贱庶子的地位。
就和吕荼一样,吕荼贤明天下,又是王中霸者,可是士人一旦鄙夷他的时候,总是说起他是妾生子。
当然他还和吕荼不一样,吕荼虽是妾生子,可是吕荼的兄弟们都在陈恒叛乱中被屠杀一空,而他赵无恤不是,他还有众多的兄弟,他的兄长伯鲁还活着,虽然只是一个植物人,但毕竟活着。
所以赵无恤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在赵国扮演的地位,他就想着利用这次机会,让赵周立下功劳,然后把他请为太子,以恢复知觉兄长一脉的正统性。
可是如今赵周死了,他的打算化作虚无;还要背负一个阴谋论。是他故意的让涉佗不去援救赵周,逼着赵周战死。这样他赵无恤便可以安枕无忧,继续把自己一脉安置在赵国的王位上。
眼前的乱糟糟群情激奋,让赵无恤头疼欲裂,赵无恤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张口却又闭住了口,若是他在涉佗的位置上,他也会选择涉佗的计谋,毕竟四万大军,就算是猪,齐国人杀也得杀个四五天,而四五天,涉佗就可以调转兵力回援。
“你们这是干什么?”就在赵无恤一时间不知如何的时候,苍老的声音袭来。
众人扭头看去,见是拄着拐杖的董安于来了,这次董安于走的速度并不像以前那么慢,甚至说有些急匆匆。
跪倒的众人眉头下意识的挑了挑,然后相视一眼,不再言语。
“相父”赵无恤见董安于过来解围,心中一喜,可是面上还得痛苦流涕。
“相父,王子周战死了”赵无恤言罢是衣袖擦泪。
董安于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返回到赵无恤身上,叹了口气道:“我王,此事我已经知晓。但现在不是哭哭啼啼,追寻谁错的时候,而是面对曲逆之战的失败,涉佗大军会不会陷入齐军的前后包围当中?”
此时赵军上下还不知到涉佗大军已经被齐军破灭,所以才有如今的言论。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时代,交通闭塞,想要把消息传出太难了。
赵无恤听到董安于的话,似乎是有了主心骨,他忙令军士去探查涉佗的消息,另外又令众军快速打扫战场,准备随时出发,应对齐国人的兵锋。
众军将虽然心中对董安于玩的这手不满,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董安于绝对没有坏心,起码对于赵国是这样。
不久,涉佗大军有消息了。
当赵无恤看见涉佗尸体还有那张因咬舌自尽而酱紫臃肿的脸后,他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噔噔瞪的向后退了三步,然后咆哮道:“不可能”!
怎么可能?
六万涉佗大军,竟然也没了?
整个大堂之内,没有一个赵国文武敢喘气,他们想杀涉佗,可是不代表着他们愿意涉佗死在齐国人的手下,因为那意味着赵军援军的全军覆没。
况且涉佗的死法有些不对,他怎么不是战死的,反而倒像是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这是什么情况?
疑惑,巨大的疑惑萦绕在众人心头。
董安于却是仰天闭目垂泪,他人老成精对于涉佗的死相,见一叶而知秋,立马猜出了大概,心中叹道:“涉佗啊涉佗,没想到,你我多年共事,我竟然没有发现你忠勇的外表下却有颗怕死的心!”
“不过,你还有良知,你用自杀消除了侮辱,也消除了赵国内部对于王攻讦的歪理证据”
“你放心的走吧,你的妻子儿女老夫会替你照顾好的……”
其实赵无恤看到涉佗酱紫的脸后,他不傻,也感觉到了涉佗可能差点做出了对不起赵国的事,他愤怒,咆哮,一个老臣,一个看着他自己长大的老臣,一个曾经让他仰慕的老臣,竟然差点背叛的他主上,背叛他的国家,耻辱啊,真是耻辱!
赵无恤如同暴走的野兽,他疯魔的拿起宝剑狂砍身前的案几,似乎那案几就是涉佗,也似乎就是吕荼,就是他要碎尸万段的敌人。
“齐贼,我与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赵无恤压抑住心中的悲愤,万言想说,最终化作对吕荼的咆哮。
赵军开始从中山土地上收缩兵力,他们要给吕荼要给齐国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会战。
是的,会战,只有会战,才能抹平赵无恤心中的悲愤,才能荡息赵国内部的暗流。
而吕荼这边,从燕地而来的援军也开始陆续到来,一场决定中山归属的大国战争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