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父亲的言语,李青脑海中恍惚间便想起那些炎热的夏天,知了在窗外不停的鸣叫,老爸穿着白色t恤,趿拉着拖鞋,坐在吱呀吱呀的电风扇旁,捧着吉他,手把手教导自己认和弦时的画面。
这份记忆,在此时浮现,熟悉而又陌生人,让李青心中略微触动。
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去卧室把悬挂在墙壁上的“斑马”取了下来。
斑马是当初鲍芸芸在蓝月亮酒吧时期送给李青的吉他,李青更多的是拿来留念那些过往的青春岁月,写歌的时候,却是不太经常用得到它。
好在这把吉他有专人定期保养,此时看起来仍然崭新如旧,李青把吉他拿在手中,然后笑着对父亲:“不是不相信您,而是这首歌的谱子在公司里放着,所以还是我自弹自唱吧。”
李相勇倒也不是那样执着,闻言便欣然点头:“行吧!”
孟秀芝把碗筷收拾干净,一家人便坐在沙发上,面对面的开始举行一场小型演唱会。
李青清清嗓音,然后便低头拨弦。
似乎有风在吹拂,李青开始唱歌的那一刹那,李爸李妈陡然感觉到儿子的气场变得不一样了。
具体哪些不一样,他们又说不出来,仿佛就像是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儿子各种事迹的那一瞬间的感觉一样。
又变陌生了。
“一九八四年,庄稼还没收割完
儿子躺在我怀里,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散文诗,真的散文诗。
李相勇有些惊讶,歌曲里描述的文字,即便是朗诵起来,也毫无阻碍,这明显是一首散文诗啊!
只是,年?
&nbp;&nbp;年写的散文诗么?
李相勇不由自主的循着记忆点,想起那一年发生的故事。
那一年,儿子才堪堪五六岁,正值天真无邪的年纪。
那一年,妻子正在为考教师证努力。
那一年,他刚刚被组织上分配到邮电所工作,每天骑着二八杠的自行车风里雨里的给人送包裹……
“明天我要去邻居家,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哪,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狠狠给了自己两拳……”
一个优秀的歌手,在唱一首抒情歌时,总是将所有的感情全部融进去。
这样做的结果,就往往是观众还没有反应,自己却先被感动哭了。
但李青偏偏不这样。
他的歌,以及他的歌声,都让你觉得,他就像坐在你面前把一个曾经埋藏在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人们听起来,或许会觉得这很平淡,但很显然没有一丝故意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听起来、看起来,都是那样的浑圆自然。
就像是在你耳边低语。
李相勇随着儿子的歌声,记忆倒流,一下子飞跃到了那个属于他的年代。
那一天,自己骑着二八杠自行车载着放学回来的儿子回家时,路过便利超市,儿子却哭着闹着要吃饼干……
那一天,自己厚着脸皮向前往同事家,被同事的妻子各种奚落,才借到两张粮票和几块钱。
那一天,儿子明明馋的口水直流,却说不想吃饼干。
那一天,蹲在池塘边上的自己,狠狠地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属于我的记忆吗?
李相勇仰起了头,泪腺瞬间崩塌,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李青在轻唱的时候,很快就注意到了父亲的情绪。
他有些恍惚,也知道老爸已经被自己带进了故事描述的氛围里。
事实上,他也一直在节制自己的情感,不愿把这份情绪干扰到自己的旋律。
只是当看到父亲仰起头,留下泪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琴声触碰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刻,穿着邮电局作业员服装的父亲,在眼前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找到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
泪流不止
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一九八四年,那一年,我的父亲在日记里,写了很多散文诗……
“一九九四年,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离开了人间
儿子穿着白衬衫,跑进了校园
可他最近有些心事,瘦了一大圈……”
孟秀芝一会儿看看热泪盈眶的丈夫,一会儿看看在吉他声的伴奏下,低吟浅唱的儿子,脸上满是笑容。
笑着笑着,便哭了。
“想一想未来,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儿子已是,真正的男子汉
有个可爱的姑娘,和他成了家
但愿他们,不要活得如此艰难……”
寂静的客厅里,李青的声音线条格外的清晰,在李相勇与孟秀芝的耳边,犹如春雷炸响,直击心底。
他们不是第一次听儿子的歌声,在家里,就有儿子许多的磁带和专辑摆放着。
想儿子的时候,也会听听儿子的歌曲。
可他们,却是第一次在现场听到儿子的歌声。
那直击心底的感染力,让李爸李妈心底震撼莫名。
他们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和追捧了。
他就像是一位魔法师,让所有人第一时间被吸引。
当他开始歌唱,人们的情绪,会随着他歌声里的旋律,不断起伏,最终与歌声里描述的场景碰撞,然后爆炸出剧烈的火花,让人心灵颤动!
那不经意地感染到你的,不仅仅只是一句歌词,一段歌声,而是一整个脑海的记忆。
只是听了不到几句,李相勇就泪流不止。
这已经不单单是用煽情二字就能描述到的神奇,而是像是一个偷心贼一般,在某个不经意地瞬间,就偷走了人们的芳心
心。
那歌词里描述的父亲的形象,如同一首诗。
这是诗歌的力量。
让无数听众不经意间代入进去!
让人们自己,成为诗中的父亲!
李青一首歌曲唱完,看了看眼泪摩挲的父母,苦笑一声,探身从旁边的纸盒里掏出纸巾递给二老,随后便说道:“还可以吧?”
“岂止是还可以啊!”
孟秀芝看了哽咽不止的丈夫一眼,感慨道:“儿子,你唱歌的时候简直是带有魔力,让人不自觉间画地成牢,沉浸在你歌声里描述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
李青看向了老爸。
李相勇此时已经稳定住了情绪,用纸巾擤了下鼻涕后,便是双眼通红的拍着李青的肩膀,欣慰道:“伟大的歌手,就应该创作这样的歌曲,以往我总觉得娱乐圈不太适合你,但我知道今天终于知道,你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你是诗人,伟大的诗人,天生就属于音乐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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