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紧紧抓住顾若熙的手。
他的力气十分的大,只一把,就已抓红顾若熙的手腕,一阵生疼。
顾若熙脸色大变,想要挣扎,却当看到席老眼中的一抹痛色,她怔住了。
“父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她想质问,但父亲那一双浑浊的老目,总是让她不忍心。
这里是陆羿辰的医院,医生怎么能说谎骗她?何必这么怀疑父亲,何必父女之间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席老不说话,一双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顾若熙。
陆羿辰发现他们的不对劲,直接冲上来,一把将顾若熙拽到身后,挡在顾若熙面前,目光敌对地瞪着席老。
顾若熙看着席老粗糙的手,依旧那样高高举着,一双眼睛还深深期盼地望着她。
心口一紧。
“父亲只是不舒服。”顾若熙出声安抚陆羿辰。
陆羿辰又岂会看不出来,席老的用意,但在顾若熙面前,终究不想和席老打破勉强维持的平静。
他没说什么,温柔握住顾若熙的肩膀,低声说。
“你身体也不舒服,这里有专业的护工,会照顾好席老。”
陆羿辰想带顾若熙出门,顾若熙却执拗站在原地不动。
陆羿辰收紧眉心。
“我想在这里陪陪父亲。”顾若熙仰着头,目光渐渐清明。
“我先出去。”陆羿辰出门,站在门外,不放心,没有走远。
顾若熙站在床前,望着父亲已经年迈的脸孔,在记忆深处,依旧会浮现一个高大男人的笑脸,那么俊帅,那么温和……
“小童……”
“父亲!”
顾若熙出声打断道,“我真的很希望得到父亲的祝福。”
席老的目光虚弱了下来。
“即便我们从小分开,很多感情已经淡化,但骨血亲情,依旧不能割舍,我也完全做不到不认你这位父亲,我尊重你的想法,也希望父亲能尊重我的选择。”
顾若熙不禁苦笑,“这种话,已不止一次和父亲说过,但父亲没有一次听进去,我还是想这么重复,希望父亲能用心体会一次。”
接着,顾若熙又道。
“我希望父亲,以是我亲生父亲的身份,祝福自己的女儿,能得到想要的幸福。而不是……用你的方式,给我你以为的幸福。”
席老不说话,静静看着顾若熙。
“再好的东西,不是想要的,也是多余,父亲可懂得这个道理?”她热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多么希望,父亲能开口,能转变态度。
可席老依旧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父亲身体不适,就好好休息吧。”
顾若熙给席老盖上被子,站在床头,“我会留下来陪伴父亲。”
这是她身为亲生女儿,应该做的,即便自己的父亲危险如猛兽,在这个时候,她也不会离开。
席老的眼睛,依旧睁着,就看着病房窗口的位置,在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一抹陆羿辰挺拔的身影。
顾若熙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什么,却从席老的目光里,看到了一抹探究和冰冷。
顺着父亲的视线,也看向安静站在走廊里的陆羿辰。
陆羿辰对上顾若熙的目光,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
顾若熙皱眉,总觉得父亲和陆羿辰之间,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单单只是纯粹不喜对方那么简单。
“父亲,我想听实话,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得到席老的回应,顾若熙继续追问。
“你真的只是因为太喜欢初云,所以不喜欢陆羿辰?”
顾若熙回头,看到席老已安静闭上眼睛,只好放弃再追问。
席初云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前。
远处的天空,一片明媚,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片广阔的蔚蓝。
他转身,就看到陆羿辰站在不远处,目光安静又沉冷,不明喜怒地睨着他。
席初云的面色很平静,琥珀色的眸子,映着一缕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透明的几乎一眼见底。
陆羿辰知道,席初云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曾经在宴会上,席初云郑重地对他说过一句话,属于他的,他都会夺回来。
对于顾若熙,在席初云的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陆羿辰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陆羿辰很清楚,席初云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
席初云起身,往病房走,俩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们没有任何目光交流,但陆羿辰清浅的声音,却飘入席初云的耳畔。
“已经不属于你的女人,还在想着夺回去吗?”
席初云的脚步顿住,浅漠勾唇,“这世间的人和事,从来没有完全属于谁。”
“说的这么云淡风轻,但愿你的心,也如你的话一样。”
“陆少多虑了。”
“我这个人,不喜欢糊涂,凡事都喜欢求个明白。”陆羿辰话里有话。
席初云心思睿智,当然听得懂。
席初云没有回答,琥珀色的浅眸之中,掠过一抹清寒,举步与陆羿辰擦身而过。
陆羿辰回头看着席初云离去的背影,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紧,犹如能射穿一切的利剑。
席初云回到病房。
顾若熙听见开门声,还以为是陆羿辰回来了,见是席初云心口一惊。
席初云看到顾若熙脸色上的逃避,没有说话,也没有多看顾若熙一眼,而是走到床畔,看着席老安静的睡颜,这才舒口气。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
顾若熙侧着头,刻意不去看席初云。
在她心里,对席初云愧疚很深很深,她这辈子都偿还不清。既然注定亏欠,不如保持距离,也算让他断了念头。
席初云看上去,要比顾若熙洒脱很多。
“父亲已经睡了,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顾若熙吃惊抬头,他要她回去,便是要放她走?
席初云望着顾若熙眼中的激动,浅淡地勾着唇角,笑容不深,却
渗透在眼底。
“他也是我的父亲,你不用感激我。”他故意曲解了顾若熙的激动。
顾若熙见席初云逃避了话题,也不言明。
“我还是留下来吧。”只怕能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日子不多了,她不要在这个时候,还离开父亲。
妈妈已经走了,已经是这辈子都不能挽回的遗憾。
“现在走还好,不然父亲醒了,就怕你走不了了。”席初云善意提醒。
顾若熙点下头,“我知道!可我还是打算留下来。”
“你就不怕,父亲会将你们再次分开?”
“怕,当然怕,可是……”顾若熙看着席老布满皱纹的脸,“我不能总是选择逃避。”
俗话说,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与其回去整日也是提心吊胆,不如勇敢面对来的痛快。
“我相信,父亲会赞同我的选择的!也会祝福我们!只是父亲暂时不能转变他固执的想法。”顾若熙灿烂地笑起来,声音轻快。
席初云也笑了,有点无奈,也很欣慰,“你好像变得和以前有点不同了。”
在席初云的印象里,顾若熙虽然坚强,却也柔弱,总是不想伤害身边的人,却苦了自己,所有都一个人默默忍受,搞得自己备受煎熬。
但现在的顾若熙,忽然有了用笑容面对一切的勇气,犹如被注入了阳光。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席初云心里酸涩,却也为顾若熙感到高兴。
“我以为,我会不舒服,你的快乐,不是我给。但现在才知道,我还是为你感到高兴。”席初云由衷说。
顾若熙唇角的笑容更加灿烂,还有什么,比席初云真正彻底选择放下,更让她轻松的!
“初云,真的谢谢你。”
犹如卸下了一块重石,顿时身心轻松。
“谢我什么,我还要谢谢你。”
顾若熙不禁失笑,“你谢我什么?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找麻烦。”
“没有当初的你,或许也没有现在的我,两次救命之恩,当然要谢谢你。”席初云带着几分打趣的口气,彻底活跃了气氛。
“好吧,你要感激我一辈子才好。”
“必定。”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宋晴洛哭哭啼啼地冲进来。
“席爸爸!”
当宋晴洛看到病房内的顾若熙,惊了一下,旋即悲痛又委屈的脸上,便被怒火替代。
“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宋晴洛拔高的声音,彻底打碎病房里的安静。
她就要冲上来,一副要将顾若熙从这里丢出去的架势。
席初云一个侧身,就挡在宋晴洛面前。
“小晴,不要胡闹!”
“初云哥哥,她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这个贱女人!怎么还能在这里!应该将她撵出去!”
宋晴洛的吵闹声,终于吵醒了席老,有些愠恼地睁开眼。
“席爸爸!您怎么样?听说你来医院了,我都要急死了!”宋晴洛赶紧哭着扑向病床,眼睛通红,就好像躺在病床上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一般。
“还好。”席老和缓了脸上的怒意。
“席爸爸!小晴真的要担心死了,席爸爸那么健壮,怎么会忽然晕倒!是不是……是不是被她气的?”宋晴洛愤然指向顾若熙。
“自从你出现,席爸爸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但不孝顺他,还处处气他!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