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斗殴事件当天晚上就东窗事发。所幸学校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记录下了第一手的证据,又有很多在场的学生亲眼目睹。
正所谓先撩者贱,再加上这又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所以学校最后给出了这样的处理结果:滋事者贾乐瑶,聚众闹事,且最先动手,给予劝退处分,暂保留其学籍,望众位同学引以为戒。从事者赵殷、王燕、朱明晓、刘采霞,记大过,离校反省一周。参与者海耶,暂留校察看。
“还察看?没那几个贱人来闹事,谁有那闲情逸致甩别人巴掌?开玩笑!”周日下午,一场周清考试还没结束,告示栏就贴出了处理结果,年级校长也在广播中强调了一遍。广播刚结束,王子就吐槽了一句。
旁边一个男生凑巧听见了,从人堆里探出头来:“今中午我问过我爸了,他说这次这个留校察看根本算不上什么处分,就是写出来给别人看的。只是口头说一下,让那些真的受了处分的稍微心理平衡平衡。”
这男生是学校书记的儿子,他这么一说,那就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不过——“有什么好平衡的?犯贱还有理了?”
那男生貌似知道挺多内情的,压低了声音说:“那个贾乐瑶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本来这次的事学校要给她开除,连学籍都要销毁了。她爸来了之后,二话不说答应给学校捐一批行道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正对上学校的胃口。听说那进口树种还挺贵的,本来今年学校计划买进,后来经费有点紧就给耽误了,她爸替学校花了这笔钱,就买她留一个学籍。反正留下她的学籍,她也得去其他学校借读祸祸别人,碍不着咱学校什么事,学校那边就答应了。所以,人家钱都花了,你也不能让人家太糟心。”
王子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她的同桌倒是听得犯了八卦瘾,追问道:“为了买一个学籍花那么多钱,她家钱多了烧的吧?还是被学校忽悠了?不亏本么?”
“谁让副总校长是海教授的老同学啊,她爸倒是想给她改成留校察看呢,副校长不同意啊。而且咱们总校长从来看不惯有学生这么明目张胆地触犯校规。两个校长都不同意,他还能怎么着?”
“哦——”王子的同桌过瘾了,心满意足滚回去继续做卷子。
下午刚开始上自习的时候,海耶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没过多久,班主任又过来把程于欢也请了出去。弄得整个班级一头雾水。
直到自习结束,这俩人都没回来,搞得大家疑心更重了。
四点之后是社团活动时间,没一会儿,人就散得差不多了。海耶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了零星几个人。
“海耶,班主任找你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钱梓喻正忙着看小说,一抬头恰好看见她回来。
海耶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顺手从她桌上抱过一摞小说杂志,一本本地挑,嘴上说着:“没什么,校长想了解一下内情,这会儿了解完了,没事了。”
钱梓喻“啊——”了声,“合着叫你当堂对质去了啊,那结果呢?是什么内情?”
“还不就是小女生争风吃醋的事儿,那女生拿我当假想敌了。”
“那男生是谁?”这么问着,眼睛却仿佛在闪着光,像是早已窥探出了什么似的。
谁知海耶却说:“不认识。不知道那女生怎么想的,没准抽风呢。”
听了这话,钱梓喻不由得一阵失望,眼睛里闪的光也熄了,“啊,我还以为是程于欢呢,他今天下午也不在。”
“你想得也太远了。没准人家有别的事呢。”海耶说完,拿着挑出的那本中意的回了座位。
“我替你挨了一巴掌,你以后对他好点,要不然我会把这一巴掌要回来的,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就涨价了。”篮球社的活动暂停一次,简旭回宿舍洗袜子去了,简蒙在教室看书,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就来了这么一条短信。
简蒙:“……”他抬头看向海耶,不是说不是程于欢吗?不巧,刚才钱梓喻和海耶的对话,他全听到了。
海耶也正回头看着他,两人对视几秒,海耶就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他该懂什么?是他和程于欢的事被海耶知道了,还是那女生争风吃醋的对象就是程于欢?还有,海耶和程于欢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海耶没给他答疑解惑就回过了头,补做下午的那套卷子。
简蒙看不进去书,索性回了宿舍。一下午没见到的程于欢,竟然正在和简旭一起站在洗手台前洗袜子。简蒙瞥了一眼那两人的洗衣盆,有点头疼地发现,他的袜子竟然在程于欢手里。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看书到很晚,你的袜子我就帮你洗了。”似乎重来一遍之后,简蒙在学习上变得认真多了。偶尔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会向他求教,虽说态度算不上好,但果然当初是自己把他耽误了吗?
程于欢说完后,简旭又补了一句,“你的衣服也送到洗衣房了,衣服口袋于欢都帮你掏过了,东西都在桌上,你自己收一下。”完了他又感慨:“真是少爷的身子少爷的命啊!”
程于欢闻言笑了笑,看向简蒙的神情中似乎有点得意。但简蒙没什么表情,转身回了宿舍内。
衣服里的零钱和小物件都摆在桌上,只是一扫眼却发现,里边混进了什么东西。简蒙扒拉了两下,拿起了一个红线穿着的玉佛吊坠。
“这是给你的,我爸说是大师开过光的,保平安。”正看着,程于欢忽然从他背后冒出来,双手从他腰间绕过,拿过了那个玉佛。
看他的动作,像是要给自己戴上,还是以这种亲密的姿势。简蒙转过身去,阻止了他的动作。“为什么给我?这应该是你爸给你求的吧。”
“哪有什么为什么,想送就送了。”程于欢抬手就要给他戴上,却在他脖颈间看见一段红绳。对了,蒙蒙原本有一个平安玉扣的,当初还拿来送给了他,分手的时候他又还了回去。
“这个……”程于欢顺着那红绳把平安扣扯了出来,简蒙也没阻止他,大概是以为这样他就不会想着再把玉坠送给自己了。
“这是我外公送的,你的玉坠还是自己留着吧。”简蒙说完就回过头去,收拾桌上自己的东西。谁知程于欢却说了一句:“要不我们换吧?”
自打答应在一起之后,在两人的相处中,程于欢似乎变得格外执着。无论简蒙对他再怎么冷淡,他却像是没心没肺一样地再接再厉。有的时候,简蒙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忽然觉得有点累,又有点烦躁,“程于欢,你能不能别这样?”
身后静默了一阵,简蒙差点以为程于欢已经走了,却听到他说:“我喜欢。”尽管语气是有些落寞的。
然后程于欢才真的走了,若无其事一般洗完了袜子晾好,期间还一直和简旭扯皮,好像刚才那落寞的语气不是他一样。看着这样的他,简蒙也会反思,是不是对他太坏了?可是对他好又能怎么样?到最后还不就是那个结果。然而现在的程于欢就像当年的他似的一根筋,叫他狠不下心来。
一整个晚自习下来,简蒙满脑子都在纠结这个问题,摊在眼前的一堆讲义只看了半张就没什么进展了。
回了宿舍后,程于欢依旧像个没事人似的。但他的笑容看在简蒙眼里,不知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总觉得那是强颜欢笑。简蒙最后打算给他发个短信,含蓄一点地道个歉。至于为什么要发短信,那是因为当面讲他是打死都说不出口的。
熄灯之后,藏在被子里打开手机,却停在短信界面上半晌,一个字都打不出来。当初要是两个人有矛盾,他可以花样百出地发短信给程于欢道歉,可是到了现在,原谅他竟然卡了壳似的一个字都想不出来了。
在被子里闷了很久,简蒙关了手机爬出来,终究没什么成果。对面的程于欢似乎是睡着了,躺着一动不动。简蒙就这么看着他,打算好好酝酿一下情绪。
然而,他这边情绪刚刚上来,那边程于欢却忽然坐了起来。简蒙以为他是要上厕所,扭头就开始装睡。等了片刻,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却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
还没睁开眼睛,唇上就感觉到一片柔软。
“你又抽什么风?”简蒙酝酿出来的那点情绪全没了,睁开眼瞪着程于欢。
后者笑了笑,看似不好意思地道:“我看你一直盯着我,还以为你想要晚安吻来着。”
简蒙深吸了口气:“……”无言以对。
程于欢穿着睡衣蹲在简蒙床前,没有要走的意思。简蒙看了他一眼,想说句抱歉,还没出口就说不下去了,临时随便改了一句,却是:“你和海耶怎么回事?”
乌漆墨黑的夜里,程于欢眼珠转了转,回道:“我们没事啊。”
其实这话一问出口简蒙就后悔了,恨不得自己没问过,省得像个斤斤计较的怨妇似的,所以程于欢回答之后他就不再深究了。
程于欢又在简蒙床前蹲了一会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最后,程于欢伸手往简蒙被窝里塞了一把,一个带点温度的硬块就落在了简蒙锁骨上。“我说送你就是你的了,戴不戴是你的事。至于有没有东西送我,”他一顿,想了想,“随你高兴就好。”可是这一顿却又明明白白告诉简蒙,他很在意。
第二天,年级组里印了一批期末考试计划表,每个学生一份,根据自己的情况填写。程于欢那份的座右铭上写着:百折不挠,勇往直前!
简蒙:好一个百折不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