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两个人亲得再久,到了第二天,简蒙依旧是那个时常叫程于欢恨得在心里骂他属驴的简蒙。
但骂归骂,程于欢却不会真正怨他。简蒙对他的态度阴晴不定,阴的时候连个笑容都没有,晴的时候又让他有种看到了从前的简蒙的错觉。他看得出来,简蒙如今正处在一个徘徊不定的时期,这个时期也许很短,可能明天简蒙就会再像那天一样跟他亲亲热热,但又也许会很长,可能到他们成年立业之后,简蒙心里还抱着两人迟早会分的心思。
可无论是哪一种,程于欢都不在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简蒙有那种想法,但他有的是时间,他耗得起,他可以和简蒙慢慢地磨,磨到简蒙把那莫名其妙的想法摒弃为止。
这样一来,最次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磨到他们老死的那天。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直到老死都是一直在一起的,多好!
到周日下午,运动会历时两天,终于结束。
由于丁林星和臧珣两个在短跑、接力、八百米及一千五百米长跑中得了好几个前三名,又有程于欢的五千米长跑第二名,另再加上其他同学的大大小小的贡献,总分排行榜上,36班以超出第二名27分的成绩位列第一。
周一下午,班主任例会结束后,班主任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走进教室。学生们抬头盯着那个纸箱,一个比一个好奇。
“这是咱班运动会得第一的奖励,”班主任打开纸箱,一边数一边说,“篮球、足球、排球各一个,羽毛球拍两副,乒乓球拍两副,羽毛球、乒乓球两打,还有跳绳和毽子……数不清了,若干。待会儿收到柜子里,有空的时候,大家一起玩一玩也不错。”
他刚说完,前排的男生就上去帮着把东西归置好。
然后,班主任又说:“今天开会的时候,被咱们年级校长夸了一顿。”他笑着摸了把后脑勺,相处的久了,每次他做这个动作讲台下的同学们都会跟着笑,“校长说,别看36班成绩倒数,学习风气不咋地,纪律差,整天像在赶大集,卫生也搞不好,宿舍那边又天天惹舍管生气……”他每数一样,台下的同学们的笑容就越浅,脑袋就越低,“但是,咱班能跑能跳,德智体美劳虽说占不全,但有一样拔尖也是不容易啊。”
眼见讲台下已经没了动静,班主任又加了一把劲,“今天也开了个每月例会,发了班主任费。”他拿起教桌上的记录单,边看边道:“这个月,光是宿舍那边,除了男生的226,少的扣了八十多分,多的扣了一百四十多分。222人少容易收拾,我也就不夸你们了。所以同学们,你们是不是和舍管有仇啊?”他抖了抖记录单,“其中,男生224休息时间唱歌喧哗两次。来,你们给我说说,什么歌那么好听?别人学习你唱歌,别人吃饭你唱歌,别人睡觉你还唱歌!尤浩。”
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班主任对他一笑,“唱够了吧?”
“唱……唱够了。”
“好,坐下。”班主任走下讲台,一边慢慢踱步一边说:“离歌我也听过,是挺好听的。要是再犯,你就给我嚎一百遍,好不好听无所谓,权当娱乐。”
路过一个小个子男生身边时,忽然出手在他背后一拍,“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整天弯腰驼背的,坐直溜点!本来就矮,万一再真成个驼背,以后还找不找媳妇了?”
全班哄堂大笑。简蒙中午一直在做卷子没睡觉,到了这会儿下午的课上完了,听着班主任的唠叨,精神松懈下来就有点犯困,撑着下巴拄在课桌上打盹。正巧班主任走到他身边,出手又是一巴掌,“还有你,看你坐的这个样儿,个子那么高,再从中间折个20°,更丑!”
一连拍了俩,其余男生瞬间坐直了,生怕下一个挨拍的就是自己。
简蒙被班主任拍得一个激灵,茫然地睁开眼。睡意朦胧中,连班主任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就只知道全班幸灾乐祸地笑了阵。而程于欢就在那阵笑声中,在纸上迅速地写了几个字递过来:“没事,我不嫌弃你!”末尾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看得简蒙一头雾水。他怎么就遭人嫌弃了?
“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班主任费。”班主任回了讲台上,笑得颇为勉强,“说实话,我也不是在乎那几百块钱。”
刚说完这句,台下就是拖得相当长的“切——”一声。班主任听着,又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这是实话啊实话,本来也不多。但是吧,开这个会有点丢人,要是能不去,我肯定第一个跑。你们也知道,年级校长就是我当年的班主任,批我就像我批你们似的。而且这个班主任费还是当场发现金,有奖有罚,这个五百,那个三百,知道我拿了多少吗?”
他从兜里掏出点东西来,“一张纸币,两个钢镚。五块二,看我班主任多爱我!”
台下的实在忍不住,又笑了。
“好了,我也说的有点多了。我对你们没太多要求,把成绩搞好比什么都强。班主任这个事,我也想好了,带完你们这一届,以后我就不做了。其实本来你们这个班我也不打算带的,还是我的班主任托我做的这个班主任。到2010年的夏天,你们要是出息了,给我长脸了,那会儿肯定比我拿这个班主任费开心。”
“不说了,自习吧。”
晚饭时间结束,简蒙回来的时候,在桌上的卷子里发现了五块二毛钱。歪着脑袋趴在桌上假寐的程于欢听见他的动静,睁开眼来,朝他眨了眨眼。
简蒙:“……”
总的来说,36班的孩子们是愁人的。程于欢对简蒙的“关爱”,是无孔不入的。
这次公休之后,再回到学校就已经是十二月了。早就到了冬季,气温越来越低,教室里也开起了空调。
春困秋乏夏打盹,到了冬天就该冬眠了。空调开着,教室里暖烘烘的,上着上着课,学生们就容易轮番打瞌睡。
英语老师整了一招,专治冬眠。每次上课前,她就让学生把空调关了,门窗打开,冷空气呼呼地灌进来,瞬间透心凉心飞扬。这样吹上十分钟,头脑清醒得像吞了薄荷一样,上起课来简直一节更比六节强。
然而,再冷的天也没能阻止少年人的本性解放,女生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十二月以来,班上接连好几个同学过了生日,于是就有了这么个问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个时候过生日呢?
班上一高高胖胖的女生伊萌语出惊人:“这个时间往前数九个多月是什么时候?那是春天开始的时节!”
多亏了她们,程于欢的三观时时刻刻都在被刷新着。
还有,哪怕是冬天,也没耽误了春心萌动。
开学三个月,高一年级成双成对的越来越多,一度猖狂到连校长们走在路上,都能不时地看到几对结伴的小情侣。于是,除了厕所和宿舍内部,学校里无处不在的监控又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每个班的班主任都被要求在电脑上开着各自班级的监控,只要人在办公室,就要盯紧屏幕。就连晚上,也是男教师们轮流值班,一人拿一个强光手电,在女生宿舍门前以及附近的篮球场和小树林里来来回回地照。
一时惊起鸳鸯无数。被同学们亲切地称为“扫黄大队”。
就连程于欢想对简蒙做点小动作都要时时注意,步步小心的,生怕一时不察被人看出猫腻。整个学校里,要是想做些不正经的事,要么是在厕所里,要么是在宿舍内部,可以说,出了226的门,所有地方都是不安全的。于是,简蒙明显发觉在宿舍里被压的次数越来越多,无论白天黑夜。而在教室里却反是越来越清净,差点就要住在教室不回来了。当然,这是不被校规允许的。
那么长一篇校规里,程于欢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这一条了。
十二月里,学校里的小情侣们,被逮住了四对。其中两对被劝退,各自被家长们领回家,以后多半会在不同的学校借读。
而另外两对有点特殊。其中之一,开始时也和前两对一样,被逮住了,也被请进级部主任办公室传唤家长了。本来按照一贯的套路,家长来了之后,打一顿或者骂一顿,再来一个求情无果,也就该领回家了。
可是这一对的父母们,就偏不按套路来。
由于观众甚少,学生们关于这件事的所知都是从唯有的几个观众那里得来的。而凑巧,那几个唯有的观众中,就有学校书记,也就是36班周安同学的爹。
据周安转述,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两方的父母进了级部主任办公室,都是生着气来的,并且都是护犊子的主,没说两句话就开始互怼。可谁知,后来两方实在吵得太激烈,主任也不想闹大,就想着劝他们心平气和地说句话。想要心平气和地说话,总不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吧,于是转折就是从相互的介绍开始的。
据说,两家对对方的家庭条件都十分满意,聊过之后,更是对对方家长的性格十分满意。再到后来,相谈甚欢之下,竟然就直接决定给两个孩子订婚了!
级部主任当即傻眼,叫来了级部校长,后者也拿不准,叫来了年级校长,再后来叫来了学校书记,最后,还是简君默一锤定音:无罪释放!后来,此事一度被一中的学生们传为奇谈。
可见,在恋爱的问题上,有了家长的支持是多么的重要啊!
而另一对之所以特殊,不是因为她们的父母,而是因为她们的性别,那是两个女生。
两个曾经对程于欢的决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