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于欢说完后，海耶那边很久没有声音。
“海耶，就算不想跟我说话，你好歹也要弄出点动静啊，我一个人说话多没劲。”
海耶骂了一声“滚蛋！”
鼻音很重。
“你哭了？我都还没哭呢。”程于欢打趣道。
结果又挨了一通骂，“滚你丫的！老子哭不哭干你屁事！又没用你的眼睛哭！”
“好好好，我不管，那你好好哭吧，我不打扰你了。”程于欢作势要挂电话。
“我说，程于欢。”海耶出声阻止他，“简蒙说，你们分开后，他努力了六年都没忘记你。你呢？”
“我啊，也没忘。”程于欢倚在自家窗边，看着小区里的法桐树上不时降下的小鸟，手指毫无规律地一下下敲着窗台。
“那为什么不去找他？”
程于欢的手指停下，放在窗台上不动了，“海耶，我很想去找他，可我不敢。我其实有点怕他，他的感情很纯粹，他要的也同样纯粹。他跟你说过没有？我曾经和别人在一起过。”
海耶“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以为他要订婚了，想着既然他都放下我了，我何必还只想着他一个。”
“所以你就和别人好了？你他妈傻逼吧？这种事是能随便赌气的吗？不对，明明是你要和他分了的，你有什么好赌气的？”又一顿骂。
“嗯，你都说对了。”程于欢应着，“可我那会儿不是傻逼吗？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想揍自己一顿。”
“那你就一直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没有，我们相处一个多月，就像是朋友，没法往恋人发展。再遇到简蒙的时候，我决定分手。”
“你还真是……”海耶话说了一半，程于欢自动帮她补上:“人渣？”
海耶说:“倒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于欢，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偏心简蒙了，你做人太失败了。”
程于欢笑笑，“我也偏心他。”
“真尼玛肉麻！后来呢？”
“再遇到简蒙的时候，知道了根本没有订婚的事。他说想重新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答应了。关于当时的男朋友，我不敢让简蒙知道。也是想着反正马上就要分了，又只是试着相处一个月，都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也没必要让他知道。”
“然后你就遭报应了是吧？你做人真失败。”
程于欢打着哈哈说:“这话你已经说了两遍了。”
“你做人真失败！还想听吗？几遍都行。”
“还是别了。”程于欢讪讪地道，“我遭报应那天，本来是要跟那个人说分手的，结果他突然亲过来，被简蒙撞见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我一个人过日子，天天想他又不敢找他，最后知道他一直在等我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海耶说:“如果我有你这样的男朋友，你敢这么对我，我把你削成片儿你信不信？”
“我信。”
“你最开始要和他分手的原因，我能理解。那你确定这一次那些阻碍你就能挺过去吗？”
窗外不远处的法桐上落下了第六只小鸟，程于欢看着第七只扑打着翅膀正在寻找落脚点。“我现在觉得，只要人还活着，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你一定坚持住了，好好对简蒙，不然我揍你。”海耶说得恶狠狠的，说不定已经握起拳头了。
程于欢忍不住笑，“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谁让你做人失败！”
第四遍了。程于欢苦笑:“我现在总没那么失败了吧？”
“凑合。”海耶把电话挂了。
程于欢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哭笑不得。
在窗边站着，等到第七只小鸟找好了落脚点，程于欢给简蒙打了通电话。几秒后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了简蒙的声音，“于欢。”
光是听着，程于欢就觉得心安。他问:“蒙蒙，你喝醉过没有？”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简蒙想不出他问这个有什么用意，只好如实回答他:“喝醉过，怎么了？”
“我还没喝醉过呢，我想试试。”
“这有什么好试的？第二天还会头疼，胃也不舒服。”简蒙皱着眉劝他，完全搞不懂他这是抽的什么风，想起一出是一出。
程于欢却不怎么听劝，相当坚定地告诉他:“我都十六周岁多了，作为一个国家合法公民，怎么能连喝醉都没尝试过？”
“谁教的你这些歪理？”
“我自己琢磨的，你陪我吧，你不来我就自己去了。我可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什么样，万一跑去跳湖了就成鱼饲料了。”
威胁，□□裸的威胁。
然而简蒙就吃这一套。
“要我去你家接你吗？”
“你来吧，我把地址给你，你先认认路。万一我喝得找不着北了，你就把我送回来。”又说了几句，程于欢挂了电话。
他其实喝醉过，也知道自己喝醉了什么样。他和那些一喝多就断片儿的人不同，喝死了他都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简蒙的事让他有点焦躁，连带着曾经那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尽管知道只要他和海耶守口如瓶，简蒙就不会知道，但他还是焦躁。
他想痛痛快快喝醉一次，但他也是真的怕自己跑去跳湖，所以才想把简蒙拉上。
下午四点，简蒙轻车熟路地到了程于欢家，程于欢给的地址根本没用到。
“你真的想试试？”简蒙不死心地又想劝。
程于欢带好手机钥匙钱包，点点头，拉着他就出门了。
他们去了一家淮扬菜馆，这家菜馆在z城的口碑不错，客人很多。他们到的时候五点多，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
服务员安排他们在空桌坐下，拿着菜单给他们点单。
“两瓶二锅头。”程于欢张口就来，服务员抬起眼打量他，诧异地睁大了眼。
“您确定，就你们两个？”还是高中生吧！
“嗯，就我们俩，不够吗？要不三瓶？”程于欢很真诚地问。
简蒙看不下去了，转头对惊得不轻的服务员说:“一瓶就好，别听他的。还是先拿几瓶啤酒来。”
程于欢还想反驳，被简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改口点了些菜，又把菜单给了简蒙。
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别说一瓶，半瓶下去，他肯定就能醉一晚上，这不是装着自己没沾过酒嘛！
简蒙坐在程于欢对面，时时刻刻盯着他。酒上桌之后也是被他把在手里，直到程于欢吃了不少饭菜才给他。
对于小孩子想要尝试的这种心理简蒙是理解的，毕竟他第一次喝醉就是本着好奇心，和简旭一起偷了他舅舅珍藏的洋酒，这也是他没有坚持阻止程于欢的原因。
还有，他也想知道程于欢喝醉了什么样。毕竟他没有见过。
但是，看程于欢一杯杯啤酒下肚，脸色渐渐变红，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简蒙就有点后悔了。
三瓶啤酒空了，程于欢又去拿那瓶白的。
服务员实在太贴心了，二锅头的瓶盖都给开好了。简蒙还没来得及出手去抢，程于欢就给他来了个对瓶吹。
“好辣！”一口气灌下去小半瓶，程于欢才后知后觉地吐吐舌头。
简蒙赶紧把酒瓶抢下来，放到自己手边。程于欢迟钝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迟缓地转着视线寻找。当看到简蒙手边的酒瓶，二话不说就要来抢。
结果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脚下一软就要往地上倒。
简蒙迅速站起来，往前一步接住他。程于欢没觉得疼，抬头对他傻笑。
完了，已经醉了。
“结账吧。”简蒙对一直战战兢兢地看着这边的服务员说。
“蒙蒙，”一直在傻笑的程于欢被简蒙扶着出了餐馆的门，被夜风一吹，不再傻笑了，“我们去滑冰吧。”说完就拉着简蒙踉踉跄跄往前走。
“你想去哪滑冰？”简蒙跟着他的脚步，扶住他走得歪歪扭扭的身子。
他的问题让程于欢思考了好一阵子，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去湖里啊，老城区不是有片湖吗？现在这么冷，肯定结冰了。”
五一这天喊冷的，大概也就他这么一个了。
简蒙实在庆幸自己跟着来了，要不然过了今晚，程于欢还真得变成鱼饲料。
“现在都五月了，湖里没冰了。”简蒙说。
程于欢挑眉狐疑地看着他，眼角一片粉色，看得简蒙心里一荡。“真的？”
“真的。”
程于欢忽然变得恹恹的，整个人没了精神。简蒙刚想着要不要哄哄他，他却自己原地复活了，拉着简蒙的手就往前走，一脸兴奋地说，“那就去钓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