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位置好，又是前后桌。”海耶在简旭指给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前后左右看看，乐了，对坐在身边的简旭夸道:“小旭子，干得不错！”
简旭笑笑，把她的夸奖收下了。
和海耶隔着一条过道的钱梓喻总览全局，然后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你知道这种自由坐的位子最容易看出什么吗？”
“什么？”
钱梓喻吐出俩字:“奸、情。”
坐在她斜后方的程于欢正在收钢镚，一听手一抖，钱不多声音倒是不小。钱梓喻回头看了他一眼，程于欢回她一笑，淡定地把钱装钱包里了。
与此同时，海耶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同桌的简旭，若有所思。
午饭在辅导班解决，班主任请来做饭的阿姨也开始上班了。刚开始还没摸清学生的饭量，做的有点多。但学生们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大夏天的，居然全给吃撑了。
“老班这两个阿姨哪里请的？手艺不错嘛。”
“对对，比学校食堂好多了，肉又多，爽！”
吃货同学们对这第一顿午餐赞不绝口。除了辅导班的午餐，程于欢他们几个吃着他带来的排骨，连说话都快腾不出空了。
把最后一块夹到简蒙饭盒里，程于欢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其他几人也很快解决了战斗，纷纷满足地擦擦嘴。
“于欢，这是谁做的？真是太好吃了！”海耶是个肉食动物，刚才吃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她。
“我叔叔做的。”
“叔叔？你爸还有其他兄弟？”简旭问道，“这倒没听你说过。”
“嗯，”程于欢点头，“他们确实是好兄弟。”
二百里外的于岩忽然打了个喷嚏，程垣见了，转头看了看空调的温度，“温度不低啊，是不是感冒了？”
于岩鼻尖发痒，伸手摸了摸说:“大概有谁在惦记我吧。”
下午前两节，语文课。后两节，物理课。
语文老师快五十岁的老头了，这大夏天的肯定不能出来受这份奔波的罪，于是语文课班主任请了其他语文老师来代上。毕竟高考结束，原高三的语文老师们都闲着，要请一个语文老师来还是挺容易的。
新的语文老师是个三十几岁的女老师，普通话相当标准。但没了老头那一口带着方言味的普通话，程于欢觉得语文课上起来都没味道了。
于是他开小差了，翻出了一个新的草稿本，开始画画。画画这事，在程于欢的七到十岁，是他最拿手的事。因为没人陪他玩，他也不想出去找别人玩，所以只能待在家里画画解闷。
他画的小人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大大的脑袋，两头身，看着软萌可爱。一开始因为很久不画还有点手生，画完了一个稍有点扭曲的小人之后，忽然找回了当年的感觉。简笔画用不了太多时间，一节课的功夫，程于欢几乎画完了两页纸。
课间十分钟，程于欢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腕。简蒙瞥了一眼他的本子，趁其不备一把夺下。
故事的主角有两个，一个叫五块，另一个叫二毛。
五块的耳朵里写了一个“5”，眼珠用圆珠笔涂成蓝色。二毛的耳朵里写了一个“2”，眼珠用中性笔涂成黑色。简蒙自动把这两个小人代入了自己和程于欢。
起初五块和二毛的脸蛋都是偏瘦的，第一格画里，五块一脸傲娇地对二毛说:“你太瘦了，我喜欢胖胖的。”
于是二毛从第二幅画开始吃，天上从太阳换成了月亮。吃到第四幅，左手一条鸡腿，右手一根肘子，脸蛋鼓鼓囊囊地问五块:“够胖了吗？”
五块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戳进去一个窝。两手捧住，“吧唧”亲了一口。画面中，程于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不错，继续。”简蒙看完了，又放回程于欢桌上。
程于欢面色微红，也不知道是被夸奖了太激动还是怎样。以前他画的内容都很随意，也没别人看过。今天第一次有人看他的画，尤其看的人还是他画的主角之一，竟然莫名有点羞涩。
上课时间到了，程于欢两耳不闻圣贤书，一心扑在了画画上。这次他画了一张大床，简蒙只是掠了一眼，惊觉他这画风是要大变！
才只是画了一幅，就用掉了大半节课。程于欢一边画，简蒙就在一边偷偷看着。
他看见五块躺在大床上，床软软的，整个小人都陷了进去。然后程于欢又画了个二毛，画的位置很别致，就在五块身上。
二毛骑在五块腰上，双手并用，正在扒五块的衣服。而五块紧紧地抓着衣襟，坚韧不屈。两个小人的对话框里写着:
二毛:“来吧，宝贝儿！”
五块:“不要！不要！人家不要！”
末了，程于欢画完了还取了个标题——据说未成年不能啪啪啪！
简蒙看得脸都黑了，尤其画里的五块一副被恶霸欺凌的良家夫男的模样，这和现实也太不相符了。
“你再画一幅。”他低声对程于欢说。
程于欢猫着腰小声问他:“画什么样的？”
简蒙想了想，对他说:“就画两个人面对面说话的情景就行，先不要写对话。”
这回程于欢画的很快，下课前就完成了。简蒙拿过去，提笔在五块脑袋边加了个对话框:“我就爱看你喜欢我又睡不到我的样子。”
程于欢差点把那幅画生吞了。
他拿起笔，又开始画，一个小人还没画多少，下课时间到了。到下一节物理课开始，他才画完了一个二毛。二毛很生气，耳朵里都在冒烟。
物理老师进了教室，程于欢就不敢再画了。物理老师个子娇小，长得漂亮，不过一旦上课，马上一张严肃脸摆起来。谁都不敢惹她。
除了简蒙。
他拿过程于欢没画完的画，一点一点模仿着程于欢笔下的五块，用了大半节课画了一个有点变形的五块。
下课后，程于欢拿回草稿本，看见那个变形的五块噘着嘴亲在了二毛生气的脸上。呼啦一下，消气了。
下一幅，二毛的腿盘在五块腰上，被五块面对面托着屁股抱着。二毛:“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简蒙差点在课上笑出声来。虽然他敢在物理课上开小差，但不代表他敢公然给老师捣乱。忍了半天还是趴在了课桌上。
教室前方的物理老师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两个人了，讲课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放下粉笔拍了拍手，“程于欢。”
被点名的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去。
“这道题你来给同学们讲一下。”
乐极生悲。虽然最后题讲出来了，但程于欢现做的题还是费了点功夫。同学们罕见地见识到了程学霸站在讲台上懵逼的样子。
辅导班没有晚自习，本市的同学每天八节课上完了就回家。程于欢提着行李回了大半个月没回过的房子，用了两个多小时大概打扫了一遍。
房子一百五十来平米，给他累得倒在床上歇了半天。歇够了就爬起来，打算重温一遍下午的大作。然而书包翻遍了，没带？
简蒙洗完澡回了房间，刚进门就看见简君柊坐在他的书桌前，手上正是程于欢没找到的草稿本。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很平淡地问，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简君柊倒是有点尴尬，把草稿本放在桌上，“刚来不久。”
简蒙走过去，头发还是湿的，脖子上挂了条毛巾，边擦边问:“有什么事吗？”
简君柊已经收起了被简蒙撞见的尴尬，坐在转椅上回过头来看着他:“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在辅导班还习不习惯。”
“哦，挺好的，老师同学变动不大。”
“下午学得怎么样？”
“也挺好的。”
简君柊看了那个草稿本一眼，笑问他:“挺好的？看样子你似乎确实过得挺好。”
简蒙坐到床上和她对视，“妈，有什么话就说吧。”
简君柊骨子里带着属于她的强硬，就算她对这个儿子心有愧疚，也不表示她就会因为愧疚纵容他，而让简蒙为所欲为。在程于欢和简蒙的事上，她的反对态度十分坚定。
看简蒙的态度，似乎打算明着谈，简君柊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你们的事，我不同意。如果你只是一时好奇和他试一试，以后可以好聚好散的，我不会反对。但如果你想长久这样下去，作为你的母亲，我不同意。”
简蒙忽然笑了，看吧，他和简君柊的悲哀就在于此。如果他和平常人一样，按照所有人认同的生活轨迹走下去，此刻她恐怕不会站在他面前，说出她作为他的母亲这种话。可是你看，一旦他“离经叛道”了，他的妈妈就回来了。
现在的简君柊终究还不是后来那个陪伴他度过了最后时光的妈妈。不会懂得程于欢于他而言有多重要，也不知道他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妈，可是比起你，我更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