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气灯灯光下,衣着清凉的陈端详着一对白玉手镯,翻来覆去看了许久,都看不出两个手镯之间有什么区别,最后叹了口气,向坐在一旁的宇文温认输:“妾真的分辨不出来。”
宇文温闻言放下手中的资料,看看陈,示意她用放大镜,但陈摇摇头:放大镜她也用过了。
宇文温让陈坐过来,搂着对方,一起拿着那对白玉手镯,对着灯光,然后拿着放大镜观察。
“看,有没有细微的气泡?”
陈听他这么一说,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自己右手拿着的白玉手镯内部有细微气泡。
这些气泡很细,如果不是借助放大镜仔细看的话,会以为是纹路。
“原来这就是破绽呀!”
“那当然,假的就是假的,总是和真品有些许差别。”
宇文温搂着陈,一边感受着对方的光滑肌肤,一边说:“玻璃在制作过程中如果处置不当,容易掺杂些许气泡,当然,一般的透光玻璃,也就是窗户用的玻璃,因为工艺改进,气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乳化玻璃因为工艺的特点,很难避免细微气泡的产生,所以用乳化玻璃制作的仿制玉器,对着强光看去,能看到里面有细微气泡。”
“而乳化玻璃的透光度比真玉的透光度要高,你若看多了有经验,就能很容易分辨出来。”
“乳化玻璃,其色泽、质感,足以和于阗玉媲美,用乳化玻璃制作的仿制玉器,可以说是以假乱真,日后用玉器的时候,可得多注意。”
陈点点头,想说谁那么缺德,想到用乳化玻璃来制作仿真玉器骗人,不过她不是傻瓜,大概能猜到皇家某些秘密产业和这种事脱不了干系,于是没有多嘴。
宇文温则继续给陈讲解于阗出产的玉石:“《史记大宛列传》就提到过: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
“于阗出美玉,古来闻名,如今皇朝和于阗加强往来,瀚海贸易公司在于阗设分号,组织人手采集玉料,再运回来加工成各种玉器销售,这买卖可不得了,钱途一片光明,和南中叶榆一般。”
“在于阗,一枚乍看上去和石头无异、不名一文的玉石,加工成玉坠,能卖上千文,若是玉料质优,售价更高。”
“玉石不会腐烂,体积小,便于携带、长距离运输,所以是于阗最有价值的特产,靠着玉石开采行业带来的巨大利润,瀚海贸易公司完全可以在于阗维持一只实力强劲的武装队伍。”
“到时候,于阗国王就有了靠山,不用风声鹤唳,”
陈听到这里有些疑惑:“那突厥可汗能高兴?”
“当然不高兴。”宇文温松开陈,让对方给自己沏茶,接着说:“碛西诸国,都臣服西突厥,于阗也不例外,现在于阗投靠皇朝,西突厥的射匮可汗不会高兴。”
“射匮可汗为了加强对碛西诸国的控制,将各国国王任命为突厥汗国的‘颉利茇’,又派遣官员监视该国税收,确保对汗国的贡赋。”
“这‘颉利茇’,可以看做是皇朝的‘开府将军’一类,如此一来,西突厥对于各属国的控制力度加强,其国内稍有风吹草动,担任监军的官员就立刻上报。“
“于阗国王尉迟卑示闭练,是冒着巨大风险遣使来中原认下同姓之谊,就在去年年底到今年入夏,于阗国王就经历了几次刺杀。”
听到刺杀,陈颇为担心:“那这位于阗国王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宇文温回答:“有惊无险罢了,因为瀚海贸易公司已经向于阗国王提供‘安保’服务,那些来历不明的刺客,以及心怀鬼胎的贵族,不会再有机会威胁于阗国王的安全。”
“更别说于阗国王已和皇朝约为亲戚,一旦于阗国内出什么乱子,驻扎鸣沙的官军会直接冲过去,主持大局。”
陈还是有些担心:“那么,朝廷是要对西突厥用兵了么?”
“不是,只是蚕食而已,先把于阗拉过来,做个典范。”
“可是,可是西突厥的可汗不会坐视不管吧?”
“那又怎么样呢?他敢打仗么?”宇文温说到这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陈赶紧为他满上。
“官军有火器,有猛炸药,不缺马,战斗力强悍,而电报线路月初已经连到鸣沙,边将随时可以向中枢汇报碛西局势,射匮可汗有什么资格和皇朝吹鼻子瞪眼?”
“他现在连铁勒诸部都搞不定,而泥撅处罗可汗如今寓居长安,我,随时都可以派出大军助泥撅处罗可汗回国‘复位’,一如当年东突厥的启民可汗那般,所以,射匮可汗还能如何?”
“于阗国王不再是西突厥的‘颉利茇’,其国内的突厥官员,已经灰溜溜离开,我还算给对方脸面,没有直接派兵驻扎,进驻于阗的瀚海贸易公司队伍,至少名义上是商队,而不是皇朝官军。”
“现在是于阗,接下来是高昌,高昌国王愿不愿意归附皇朝,我不感兴趣,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射匮可汗愿不愿意,瀚海贸易公司都要把扼守要道的高昌作为贸易中转站。”
“公司在高昌城外设据点,然后拍武装人员驻扎,以此为商队中转站,高昌国可以依旧是西突厥的属国,但是,不可以阻拦瀚海贸易公司的商队,也不可以阻拦瀚海贸易公司和其他国家做买卖。”
“碛西地区的贸易权,射匮可汗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如果他识相,那好,一起做买卖,一起发财,这就叫利益均沾。”
国家大事,陈不关心,也没资格关心,但她听宇文温的意思,总觉得有些不对味:既然皇朝目前承认碛西诸国为西突厥属国,怎么就这么霸道的“强行”和碛西诸国做买卖?
所谓的“利益均沾”,看上去好像很公平,实际上并不那么公平。
宇文温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笑道:“那是当然的,猛虎,没必要和豺狼均分一块肉。”
“就像一座宅院,我看中了,于是和主人约定:这座宅院单月你住,双月我住,如何,很公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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