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里值班的男医生问我是怎么伤的。我说晚上起床尿尿,在柴禾堆旁边摔伤的。脚上有着刮伤,清洗伤口,上点药,没什么事。最重的就是拇指上的木刺,医生用镊子拔出来,还有一截断在里面的,用刀划开来,洗了出来。剩下的就是因为我走回来,累到了。
医生看着我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几次说:“小伤,这个你隔一天来换一次药,一个星期就好了。可以回去了。你去结账吧。”
我傻愣愣的等着,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你没钱吧?傻子?哪个村的?叫你家里人来接你?还是通知派出所送你回去?”
“我是学校的老师,医生,我能办住院,先在这里住一晚上,天亮再回去吗?”
我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老师吧。但是没办法,现在只能厚着脸皮用这个来讨点好处了。几番解释和商量之后,我老师的身份得到了证实,医生允许我办住院,现在打上一瓶盐水,恢复体力。虽然在山村里,我老师的身份没什么威望,但是在乡里,当老师的,特别是女老师,特别是没有结婚的女老师还是会得到比较多的照顾的。
我特别跟护士商量着,要了一间有人住的病房,就是怕四号来抓人,至少有人能看到我。这个护士我见过,她在刚开学的时候,却我们学校检查过我们一年级小朋友的接种证。她小声的跟我说,跟我同病房的那个老太太是个骨折的,整天不洗澡,儿子媳妇也不帮着擦擦身搞卫生,她身上都臭了。不过乡里的卫生院总共就这么四间病房,我要是受不了,再换一间单间的给我。
我对她说着感谢的话,躺在小小的病床上,完全忽略了隔壁床上那个时不时呻吟的老太太,直接就睡死了。就连吊针是什么时候打的,什么时候抽针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手背上已经用胶布贴着一个棉花棒了。
我揉揉眼睛,看着医院里的窗子,慢慢回想昨晚上的事情,真想做一场梦呢。
一转头,就看到了床边上靠着椅子睡着的江毅东,他还睡得死沉死沉的,张着嘴巴都没合上呢。
隔壁床的家属,那个女人说:“你醒了。你家里人今天早上四点多到的,看着你睡着,没叫你。”
江毅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不通,还是先去了卫生间。不过他来了也好,让我不用那么为难了。
等我梳洗好,刚回来病房里,就看到他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喊着:“银湘婷呢?银湘婷呢?”
“在这呢?”
他看着我,吐口气:“没事吧你?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呢。”
我坐回床上,对他说:“去给我买点早餐,我没钱,肚子饿死了。”虽然已经打了盐水,但是嘴巴里没点东西吃就是不爽。至于昨晚的人血,已经被我选择性遗忘了。那种事情,要是还老是记着,那就是自虐。
江毅东洗个脸,买回了早餐。
病房里,那老太太确实是没洗澡,臭。她媳妇也忍得住。反正我和江毅东是坐到病房外面的大条凳上吃的小笼包和豆浆。
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他说:“昨晚上十点多,江黎辰就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到你了。打手机,打到关机了也找不到人。他感应你,也感应不到。感觉你出事了,让我帮忙找。他都找不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到了一点多,堂叔就打电话给我妈,说你在乡里医院住院,没带钱。我就找过来了。”
“这么厉害?你堂叔怎么知道的?”
江毅东笑了笑:“你说你是小学老师,没带钱,刷脸来住院。人家医院肯定要先调查你到底是不是老师。最直接的就是打电话给中心校的领导,中心校的领导昨晚上正好跟乡里的领导在唱歌。听说是你,知道你是我们江家的媳妇,马上打电话汇报了。也就是说,你躺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得到消息了。江家的关系网,厉害着呢。”
我悻悻地说:“那江黎辰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从两点守你守到四点多才离开的。”
“为什么不等我醒来?”我带着生气的语气说。我会弄得那么狼狈还不是因为他!“他是急着去安慰我师姐吧。”
“什么师姐?他是说今天会出大太阳。”江毅东指指天空上,那明亮的大太阳啊。
我的心里一下就空了,塞了一口包子,默默喝着豆浆。江毅东笑了笑:“行了,谁叫你被一个不能见光的男人看上了呢?”
“他根本就没看上我!他昨晚应该跟我师姐在一起吧。要不然,我也不会弄得这么糟。”我低头,都快要把脸埋进胸口了,“我这下应该成了整个中心校的笑话了吧。”
“什么师姐?他昨晚是去拜访了一户人家,不过还是跟着我二伯一起去的。借了我二伯军方的身份,说是有点误会,是机密,必须换个身份去解释清楚。我没跟着去,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你晚上问他吧。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他估计还在老房子里担心你呢。”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没骗我?!”
“骗你什么?”
“他真的说是误会,必须去解释清楚?”
江毅东懒得回答我。拍拍手,说给我办出院手续去。就这么点小伤,还赖着住院,丢脸了。
江黎辰真的为了我放弃了他的计划?为了我改变了他几十年的行事作风?我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为了能结束跟师姐的误会,为了不让我难受,他甚至动用了江家军方的势力去解决。
这么想想,终于心情好一点了。
不过我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几分钟之后,就又下滑了。因为就在卫生院对面的中心校的领导来看望我这个病号了。买了水果,还说是他们领导关心不够,让我一个人大晚上的,摔倒了,受伤了,还要走差不多二十里山路出来看伤。
中心校校长还说,怎么就没给他打电话呢?他一定开车去接我出来看伤的。还用很关切的目光问:“银老师,你伤哪里了?现在好点了吗?”
我总不能说,我就手指头这么被划了一刀吧。眨眨眼睛,马上举起包扎的手指头,同时瘸着那边只是被刮伤的腿走了两步:“没事没事,小伤。你们好,没事,好好的。”
“这腿都走不好了,还能说是小事吗?这样吧,我给你们校长打电话,给你请一周假,你好好养伤,千万别落下病根。”
我心
里真是阴沉沉。我就是一个刮伤而已,只是现在不好承认,只能点头说谢谢领导关心。
江毅东办好手续过来,跟几个领导说了几句,带着我上车,直接朝着市里跑去了。
我坐在车子上,看着熟悉的街道后退着,有些后悔的说:“我不应该装着受伤的样子,骗来病假的。一个星期呢,我们班孩子一个星期没有老师上课,还不知道会皮成什么样子。要是段考的时候,成绩考不好怎么办?”不过想想,那山村里,好像除了我也没有一个人会关心孩子考试考几分。
回到碧水园,江黎辰不在家,却意外的让我看到了正好站在门口的师姐。师姐穿着灰色的套裙,包裹着玲珑的身子,那是他们学校教师的制服。整个城市里,也只有他们学校的制服是这么,这么,骚包的。
别的学校也有制服,不过普遍上男老师都是西装,女老师都是长到膝盖的套裙,只有他们是短款的套裙,还开着高叉的。别的学校,一年级老师在遇到尿裤子的孩子,甚至拉在裤子里的孩子,都是班主任去帮忙做基本是清洁,然后通知家长接回家的。只有他们学校,有专门的生活老师,班主任根本就不用做这些。甚至也不用带孩子玩,因为带孩子玩的是学校配备的专业的辅导员。
师姐拿着手机,好像在拨打电话,听到车子的声音抬头看了过来,看到江毅东下车,一脸的疑惑,看到我下车更惊讶了。我敢说她不认识我。校花,全校人都认识,但是校花不会认识全校人。
师姐礼貌地问:“你们好,请问,这里是江黎辰住的地方吗?”
我反问着:“是他告诉你这么的地址的?”
师姐说:“不,打听了几个人,就问到了。他真住在这里。我能进去等他吗?”
我刚要掏出钥匙开门,江毅东就拉住我,低声说:“女人的战争,我就不凑热闹了。没事我先回去了,你一会给蛮爷爷打电话。”
江毅东走了,接下来就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我对师姐笑笑,打开门,让她进了屋里。跟着江黎辰这么长时间,我也学会了,在不明了的情况下,先不要说话,等对方开口。
师姐走进屋里,问:“为什么不开窗帘,里面好黑。”
我赶紧走了进去,拉开了窗帘。江黎辰的坏习惯!
“师姐,你先随便坐坐,我上楼穿衣服就下来。”我身上那身衣服,真不像样。在情敌面前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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