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被踹倒在地的李盛,捂着发面馒头似的手臂疯喊半天,终于有人觉得不对,男人采花得手怎么也不能嚎叫成这般模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掉宫人半条小命,忙扶着他回到殿中躺着,打发人去请大夫。
李盛气不打一处来,恨他们设局还不设稳妥,居然傻到让外人闯进来,可又不能直通通的说破,照宫人胸口踢了下,咒骂道:“要御医!最好的御医,爷的手要留个病根儿就把你胳膊都砍了!”
瞧着阵仗大,其实落到身上只剩软绵绵的劲儿,宫人呼了口气,额头布的满是湿汗,边答应边给他找帕子冷敷,路过门前香炉特意看了眼,本打算拐回头把檀香的罪证抹去,却不想别说香料渣子,连那香炉都丢的无影无踪。
太医被人催促着一路小跑的进了门,李盛撩起眼皮儿看了,嫌弃他年纪轻保不准半吊子医术,太医倒好脾气,劝道:“世子莫急,先让臣下摸摸骨再看,如何?”
李盛纵情声色又不忌荤腥,已然外强中干,忍痛半个时辰,连坐都坐不直,哼哼着不再挑剔,太医诊治良久,沉吟着道:“您这手腕骨有裂,伤不重,但碍于正巧裂在关节活动之处,常人痊愈少则两月多则百日,但世子的话,恢复起来会再慢些。”
“什么叫爷好的要慢?”李盛急眼指着他:“你这庸医,胡说八道小心治你的罪!”
“世子息怒。”太医弯腰作辑,笑着解释说:“臣下冒昧推测,您喜肉饮食不均,作息不律,有脾胃虚弱之相,睡眠轻还易醒,常饮酒以助眠,畏寒怕热,行路不远便气喘。”
说的字字对症,李盛呆了呆,心里有几分相信,拍着床榻追问:“还有呢?”
太医捋捋下巴上刚蓄的胡须,压低嗓音说:“世子行房事是否偶感力不从心,疲软不尽兴?”
与正妻和离后,李盛没了顾虑,更肆无忌惮的往府中纳妾,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后院美人多是多,也挡不住他心痒接二连三的逛青楼。景王府距世子府虽不远,但王妃也无法处处管着他,家中小妾要雨露均沾,男人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不行时还会佐以药丸,长期以往,后患就那么来了。
可平时请平安脉的大夫没说过不妥,他碍于颜面更不去提,连助兴的药都是遣心腹辗转得来的。
李盛崩紧了脸,不否认也不承认,故作姿态的抬腿翘在塌上:“且当你说的对,该如何将养。”
“三分药石两分针灸。”太医答的胸有成竹。
“另外五分呢?”李盛纳闷的问。
“静心凝神。”太医打开药箱,拿出几包药粉兑了水,用小勺搅匀后铺在裁剪好的纱布上,嘴里的话却也不断:“世子如果相信臣下,从现在起便调理饮食,不闻杂事,心境好方可事半功倍,别说手腕的伤,两月之后保证时时龙马精神。”
世子爵位傍身,李盛对官位追求甚少,府里商铺农庄足够他花销,日子安逸,床第间的风流显得比什么都重要,太医的话好比蛇打七寸,正中他软肋。
李盛满腹纠结,想讨回在顾家女和那黄毛小子身上吃的亏,非寒门百姓,张张嘴皮子便可随意处置,怎能不费心神:“你先诊治手腕,等爷忙过这阵子再找你。”
太医把药贴在李盛腕子处,再用夹板固定,动作干净利落,呵呵笑了嘴儿:“听世子吩咐,但...这治病也讲究个天时地利,再拖两日,臣下要重新号脉探查,许不是方才的说头了。”
月还阴晴圆缺呢,隔日诊脉在理,李盛被唬的七七八八,倒确实冷静思忖了番,觉得顾家女的事儿捅出去,自己落到好的几率甚微。
侧殿门前重新站了宫女,李珠领着人马浩荡而来,停了脚步朝里张望一眼,半遮了嘴轻咳两下:“这殿里有人用么?”
原先职守的宫女被沈昙调走,才到这位不清楚猫腻,只认得六公主的脸,宫里传她喜怒无常的话多的去,小宫女跪伏在青石板上头,腿肚子都发着抖:“奴婢回公主,世子爷在里面歇息着。”
朱凤珊等不急想看好戏,听罢皱皱眉,发现宫女未按排布好的说辞答复,一时没了进去探查的理由。
“既然如此,也不再劳烦公主。”李氏开口道:“余下没几个地方我与吴夫人去,说不准家里七姑娘早回了宴席。”
“夫人先等等。”眼瞧着可以让顾青竹名誉扫地,朱凤珊不甘心错过机会,硬要鸡蛋里挑骨头,从头到脚把那宫女说的如贼子一般:“你这婢子连脸都不抬,言行畏畏缩缩的,是出了甚事还是说了假话?!”
青衫宫女吓的一愣,头埋的更低了,冤道:“奴...奴婢没说假话,世子确实在殿里。”
院子外动静大,李盛被闹的睡不成,本打算让宫人处理,可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节骨眼儿找上门,八成是坑他的人,于是自个儿踢着鞋出殿看是哪路神佛。
“哟,我当是谁。”他看见李珠便笑起来,半笑半讽说:“什么风把六妹吹来了,还如此兴师动众的。”
“顾家姑娘找不见路,我们正四处寻。”李珠比朱凤珊耐心的多,见李盛吊着胳膊走出来,安下泰半的心,以为他得手却挂了彩,笑着道过安,随即问说:“先前可没听你伤着手,难不成刚刚被人冲撞的?哪个下人如此没眼色,一定得好好惩治!”
两个夹枪带棒的说半天,李珠不料世子咬死不认识顾家女,说手腕子乃自己跌撞所致,殿里接应的宫人也未露面,计划环环出错,心烦自然摆在脸儿上。
李氏疲于顾及六公主的小心思,和吴夫人扭头要走,此时,顾青竹不慌不忙的从回廊那头快步而来,见她先笑着喊了声:“大伯母。”
这一声叫的清脆悦耳,在场十有*回了头,顾青竹俏生生的站着,眉眼带笑,耳边的银坠子晃着人也近了,午时日头照的她满面晶莹,那对儿梨涡更添的貌美三分。
吴夫人合掌念了句佛,也不论熟不熟了,拉着顾青竹的手便道:“我说什么来着,定是平安!”
“可真吓得我。”李氏捏着帕子沾额角的汗,六公主的举动怎么看都耐人寻味,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什么事儿耽搁那么久?”
顾青竹拿指点点裙摆,见有几位姑娘围上来,也不避讳:“宫女帮我熏衣不小心翻上杯水,衣裙湿了大块,只能坐在室里干等着,那处厢房不是正经的侧殿,伺候人少,等了几等才找来个小丫头,嘱咐她去前院知会声,怕还没传到您那。”
分明有宫人直接引了她,朱凤珊不懂哪里就出了岔子,顾青竹能好运到全须全尾的站在人前,抓人抓脏,现在人赃均没有,朱凤珊那盆脏水无论如何再泼不出去,心觉不愤,抖着唇问:“换衣休息的殿也不远,顾姑娘怎么好在厢房小院里凑合。”
“我不识路。”顾青竹起先顾虑李盛光脚不怕穿鞋,把事情漏出去,沈昙却让她宽心,说派人去给世子灌*汤,具体法子她想不出,但现在瞧着很是奏效:“宫人领到哪里,便是哪里的。”
不掺事的闺秀暗自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客随主便,人要带去什么地方,咱们做客的还拿娇不成?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对李珠和朱四娘堂而皇之给人穿小鞋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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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临水殿,四条彩船横着停在岸边儿,禁军各部开始表演百戏,旁边列的另两条船,上面坐着百十人的礼乐队,敲敲打打热闹起来。
照单子流程,这会子皇后娘娘要领着众客往临水殿走,她们再慢真失礼了,李氏说什么,六公主也没生事端,冷颜不语的跟着走。
在这大摆宴席是不能够的,单应邀观夺标的朝廷官员家眷千百号人,再多桌也招呼不了,殿里备其他吃食,白肉、胡饼、羊头签、葱泼兔...碟碗相交摆上整整四张长桌,女子爱的那口甜食也不落,乳糖、荔枝、枣圈、甜羹,汴梁城街巷常见好卖的东西几乎均看的着。
程家夫人刚找位置坐下,程瑶便起身找着顾青竹,神神秘秘笑了回:“听我娘说,你制的茶合皇后娘娘口味,当着许多人面儿夸了呢,酒香不怕巷子深,那绿茶我可捧场吃了三碗,再喝不下其他东西了。”
过关斩将只摸着半边路,顾青竹心内演练着晚些和皇后娘娘要说的词儿,坐着剥花生往嘴里送,咀嚼几下笑说:“我手下斤两自己还不知道么,皇后娘娘最温和不过,定说的鼓励话,到是程姐姐让我好生感动,小女子无以相报,这些个花生还请笑纳。”
“你也太敷衍了。”程瑶瞅着那几颗圆滚滚的花生仁,抿嘴乐道:“好歹也得十颗八颗才成。”
有程瑶陪着,顾青竹松快不少,从盘里再拿出些剥了放在她手心儿:“正好十全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