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慧心里‘咯噔’一下,再找那小孩儿,已经跑得不知道去哪儿了。当下向贺昆道:“去苏州。”不管信里的话是真是假,她都必须亲眼见到常继文才安心。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码头上。天已经黑了,并不容易找到渡船。关心则乱,程灵慧想也没想就去找张潜。张潜并不是每天都在码头上,也不是总在一个地方待着。程灵慧并没有找到张潜,但是沾了张潜的光。漕帮的人听说她有急事需要连夜往苏州去,还是毫不犹豫派人去送她们。
水上行舟可是漕帮水手看家的本领。沿河而下顺风顺水,一息间就能走出很远。如果不是夜晚,相信走起来更快。
程灵慧不善水上功夫,一上了船那就两眼一抹黑,虽然岸上偶有灯火,可也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能任凭那水手操舟而行。
也不知在水上走了多久,前方水面忽然跳出一片灯火。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岸上的一座灯火辉煌,张灯结彩的庄园。远远就能听到从庄园里传出来的鼓乐之声。
再近些,只见庄园前面车水马龙,人影瞳瞳。竟像是办喜事的样子。程灵慧不由问那水手:“这是什么地方?”
那水手还奇怪:“大嫂竟然不知道吗?这不就是咱们的‘别云山庄’吗?难道大嫂不是着急来参加咱们少帮主的喜宴?”
这哪跟哪儿?程灵慧急道:“错了,俺是要去苏州,巡察御史落脚的驿馆。”
水手道:“原来如此。”不免有些怏怏的。划起船来就有些惫懒。
程灵慧也没办法,谁让她和贺昆都不会划船呢。
等到了驿馆,已经是深夜。那些值守的兵士并不认识程灵慧。想到那封信,程灵慧也不敢冒然说自己是来找常继文的,只说要找沈聪。末了还给守门的塞了锭银子。那守门的兵士才去里面寻来了沈聪。
程灵慧一看见沈聪,立刻就把他拉到了一边,迫不及待的问道:“继文是不是出事了?”
沈聪本来就不苟言笑,此刻一张惨白的脸更加冰冷。许久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出事。”
这算什么回答?什么叫不知道算不算出事?程灵慧急得抓耳挠腮:“你倒是说清楚啊?”她现在很后悔,怎么就叫了沈聪出来了呢?邓苦,燕京,哪一个也比沈聪快人快语啊。说完也不等沈聪回答,抬脚就要往驿馆去。
沈聪一把拉住她:“常继文不在驿馆。”
程灵慧一愣:“什么意思?”
沈聪又不说话了。把程灵慧急得,真想揍他一顿。
这时,驿馆门前的长街上来了一辆马车。沈聪抬眼望去,程灵慧本来正盯着他,下意识的就顺着他目光望去。那是一辆看上不去并不打眼,但是明显价值不菲的马车。
马车在驿馆前停下,车帘一挑,常继文从车里走了出来。程灵慧正要叫他,忽见从车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映着驿馆门前灯笼的光晕,不难看出那是一个女子的手。而此时的常继文满脸含笑,轻轻握住了那只手。紧跟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
程灵慧脑中‘轰’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久才听到贺昆焦急的声音:“二哥,你咋了?你这是咋了?”
程灵慧回过神,在向驿馆门口看去的时候。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她把目光移向沈聪。沈聪默默的垂下了头。
程灵慧抬脚就往驿馆走。沈聪伸手想再次拉住她,可还是放下了手。跟在她后面往驿馆而去。
常继文住得是专门招待朝廷官员的驿馆,寻常百姓是不得擅闯的。那些守门的兵士虽然得了程灵慧的好处,可还没胆子放她进去。程灵慧此刻,就想尽快见到常继文。她心里还有一丝侥幸,或许是自己刚刚看错了呢。
守门的兵士根本拦不住她,程灵慧两下就格开了两名士兵,闯了进去。沈聪紧跟在后面,及时制止了正要叫人的士兵,这才免去一场混乱。
程灵慧闯进驿馆才发现,这座驿馆很大,自己并不知道常继文住哪一间。心里急惶,也顾不得去打听,张口叫道:“常继文……”
一连叫了好几声,引得驿馆中的仆役,差吏纷纷出来围观。驿丞一看,一个女子大半夜的在这里大呼小叫朝廷命官的名字,成何体统?正要派人把她赶出去,看见站在她身边的沈聪,又有些胆怯。他自然认得那是常继文身边的亲卫。他都不管,想必这女子有些来历。想到这一点儿,驿丞索性躲回屋子装不知道。
程灵慧叫了几声,不见常继文答话。不由分说就往驿馆里面闯。常继文不是不出来吗?她一间一间找,就不信找不到他。
迎面走来一个小丫头:“你别喊了,我家大人不会见你的。”
“你家大人?”程灵慧止住脚步,要不是面前的是个小丫头,她早一巴掌打过去了。
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个头儿最多到程灵慧的肩膀。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里有一封信,你看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说完,把心甩到程灵慧身上,也不管她接住了没有,转身就走了。
程灵慧手忙脚乱的去接,还是没接住。她弯下腰,捡了好几次。手指头跟不是自己的一般,好不容易才把信捡起来。信封的口没有封,她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叠信纸。借着驿馆的灯光看去,竟然是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上万两之多。
程灵慧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常继文这是什么意思?”
“二哥。”贺昆看她的样子实在担心,可他就是一个粗鲁的莽汉,如何能体会程灵慧此刻内心的绝望。
常继文不肯见她,还给了她许多银子。用意不言而喻,他有了新欢,不要她了。
程灵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驿馆的。她漫无目的的走啊,走啊,根本不敢停下来。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停下来肯定会嚎啕大哭。常继文都不要她了,她哭给谁看?
“二哥,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掉河里了。”贺昆死命拽着固执的向前迈步的程灵慧,好不容易才把她拉住:“二哥,你都走了三天三夜了,咱们歇一会儿再走行不行?饿咱能抗,可这大热的天,实在渴的慌。要不咱停下来喝口水咋样?”
程灵慧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好。”
贺昆高兴道:“你可算会说话了。吓死咱了。”话音未落,程灵慧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贺昆一下子慌了:“二哥,你这是咋了?”
程灵慧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摇头道:“俺没事,就是累了。”
贺昆就是憨祸,闻言道:“那可不累嘛,谁这么没日没夜的走都累。咱扶你去路边儿的茶棚里歇歇脚,喝口水。”说着就要去扶程灵慧。
程灵慧摆了摆手:“不用,俺自己能行。”银牙一咬,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路边儿的茶棚下。
两人歇了一阵子,喝点儿水,吃了点儿东西。程灵慧这才觉得身体又回来了。她伸手摸出怀里的银票,一张张翻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常继文。比如他喜欢什么,他的过往,她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