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的探子回报,知制诰哪儿也没去,径直回了皇宫。
赵武楠点了点头,示意探子下去。
那探子犹豫再三,又道了一句:“知制诰与季副尉相聊甚欢,聊了一路。”
不知为何,赵武楠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
他心想,要是傅白彗和别人跑了,蔺觉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探子已经悄然退了出去,他想事情想得出神,连卫子莫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晓。
前些日子,他让卫子莫回晤阳。
一个是看一看,蔺觉的渠修得如何了。
另一个是卫子莫的母亲,让他回家议亲。
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儿,年纪一大,总归是逃不掉这桩事情。
卫子莫起先并不想回去,他好说歹说劝了一回,这才不情不愿地回转。
卫子莫统共也就在晤阳呆了三天,问他,渠修的进度如何了?他道,听人说也就是将动工而已。又问他,蔺觉可碰上了什么难事儿?他道,怎滴?难不成咱们还要施以援手?人家可不稀罕,跑到百鸣书院,寻了个庶民做副手。
赵武楠一听,为此生了老大一场气,问他:“我让你回去是做什么的?”
正事不办,更没有幼时的聪明劲。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卫子莫同他置气,在国子监里宿了几夜。
今夜却突然回转。
赵武楠一见他还来气,看了他一下,没出声音。
卫子莫道:“听说皇上亲自下令重修《氏族志》,还任命了以你为首?”
“嗯。”
“听说皇后娘娘举荐了…她?”
这话赵武楠懂,却故意装着不懂,“谁?”
“傅白彗!”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子莫的人脉都在京城,倒是把晤阳的人事丢了个干净。”
卫子莫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语,气红了脸道:“我知你还在怨我!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呆在晤阳?”
知,却不能知。
赵武楠气急,受声音的影响,却还是显得温声温气,“子莫,男儿娶妻生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我不想娶妻,也不想让你娶起。”
说话间,整个人已经倚了上去。
赵武楠一个闪躲,卫子莫撞在了案几上,他又发了脾气,“我知道你心里想着那个假男人,可人家已经是寿王世子妃。”
“并未成亲。”
卫子莫一听,便更加的来气,歇斯底里,“并未成亲,也轮不到你。”
他踩到了赵武楠的痛脚,赵武楠怒道:“皇后娘娘已经跟我提过了,她相中了大将军的孙女,今日我便将话与你说个明白。你娶不娶妻我不管,我,是一定会娶妻的。且,妻妾成群。幼时,你我并不懂事,做了些糊涂的事情,有情可原。可如今……我赵家还要我来延续香火,就是没有延续香火这等子事情,你我二人也应当悬崖勒马。”
说的倒是轻巧。
卫子莫冷哼一声,说:“我若是那傅白彗,我不信你还会如此绝情。”
他挥袖离去,被夜风一吹,吹散了思绪。
想当初他还真不知什么叫做断袖之情,还是见蔺觉将傅白彗抵在了墙角,一下子打开了人生的新天地。
他与赵武楠,稀里糊涂的就发生了些事情。
他承认,是他主动引|诱,还甘愿成了被压在底下的。心里还偷偷想过,他若是个女子,就算做不了他的正妃,以表妹的身份也能做个侧妃。
他们一直都好好的,直到傅白彗入京。
再后来,傅白彗女扮男装的事情大白于天下,赵武楠便收了贴身伺候的丫头做通房,再不肯与他一道。
卫子莫越想越气,路过赵王府的荷塘,“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给他撑灯的小厮吓了个半死,大声呼救,“快来人啊,表公子掉荷塘里了!”
第二日,赵王没有上朝,听说是府里有一些杂事要处理。
还是季路言把傅白彗送到了赵王府。
傅白慧要在这儿呆上一整日,季路言可不行,他还得打马回宫复命。
临走前,他和傅白彗道:“南街有一家卖叫花鸡的,味道不错,整一只?”
傅白彗眉开眼笑:“整一只。”
人多口杂,傅白彗和季路言只能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就这,也挺高兴。
不过,赵王好像有些不开心,阴沉着脸,几次打断孔大为的话。
“皇上和皇后娘娘既已将此事交给咱们,对咱们自然是信得过的,这才开始两日,连怎么修还没有定下,你便要本王去上折子,你来告诉本王这个折子该怎么写?”
孔大为不过是仗着年纪大欺|幼来着,心里知道,《氏族志》一修,是必要得罪许多人,思了又思,不敢拿主意,逼着赵王给个定论。
赵武楠本来就很烦躁,如今更烦,他摔了手里的册子,道:“阿白写过一篇驳《氏族志》的文章,皇后娘娘很是赞许,就以阿白的文章为标准,先将《氏族志》中近年来家中不曾出过四品大员的姓氏筛选出去,而后以官位的高低,重新排列。”
得,就这么定了。
傅白彗也不谦,更不怕得罪了谁,想着原先的文章早就不知传到哪里,不待赵武楠吩咐,她便动手,又将那文章重写了一遍。
孔大为还有些许不放心,问:“新写的这篇文章,与呈给皇后娘娘的那篇,可有出入?”
“只字不差。”
孔大为点了点头,从头看到了尾,再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惊讶。
文章是依次传过去的,孔大为看完,又传给了吕之谊,最后传到了赵武楠的手里。
早就听皇后娘娘说起过她的文章,如今倒是第一回看,且不说文章写得怎样,一手好字,倒是能配得上知制诰的官职。
赵武楠在心底叹了口气,想起了污水喝了不少,吐了半夜的卫子莫,还是那句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好歹是定下了怎么修,剩下的就是依照标准,扒人家的族谱。
原先排在《氏族志》前头的是王李唐刘四家,不说其他的便利了,单是这四家的姑娘,从来不愁嫁。皇姓蔺排在第五十八位,是以民间嫁娶有这样的说法,宁舍公主不舍王李唐刘。
说的是,能娶这四家的姑娘,给个驸马也不当。
既然是重修,蔺姓,自然要排在第一位了。
赵姓,就算进不了前三,也能进个前五六。
至于傅白彗的傅,能上榜都悬。
傅白彗一面感叹着傅家的人才凋零,一面想着季路言许她的叫花鸡。
想想,工作完了,享受美食,可不是快哉。
如此,时间过的也快,一月多的光影眨眼过去。
远在晤阳的蔺觉收到了母妃礼氏的一封信,说起来,这还是他离京这么久,收到的第一封家书。
洋洋洒洒好几页,只有一个主题——你准媳妇要爬墙了,勾|引的男人是御林军中一个姓季的。
蔺觉看完了便笑,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给递枕头,他思了几日,不得要领,这下终于有回京的理由了。
他连夜写了封折子,写了对家人的思念,还写了对傅白彗浓浓的担心,又连夜让人呈上京。
再一算日子,如今已是五月底,上一世他是六月中旬回的京,正值盛夏。
上一世,他急冲冲回京,便是听说,皇祖母要给他指一个不男不女的正妻。
不曾想,这一世急冲冲回去,是为了捉|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