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绀青那日伤了你的师傅,为什么你还要为她闯天罡?”她的手轻轻触上一只瓷杯的边缘,转而问道。
楚乔脸色淡然,双手搁在身前,轻轻捏着,声音却是极有力的笃定,“我相信那不是她有意的。”
“但我若说,那日许是她失了灵童子,一时眼红杀人了呢?”夜娑再问,目光渐而聚集在楚乔的脸上。
只见那张可人的脸并未如愿渐而发白,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撄。
“夜娑上神,你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她掠过话题,再而直问。
“不过是想问,为何楚上仙要这样处处舍命维护绀青罢了。”祈策手里捧着一只杯子,替夜娑将话挑明白。
楚乔的手微微抬了抬,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倏而勾起一个轻轻的笑,“随心而欲罢了。”
夜娑上神红纱一扬,朱唇似晕开宣纸上的红墨绘染一个笑来,“好一个随心而欲。”继而反手浮起一个斟满淡茶的茶杯送到她面前,“楚上仙,我欣赏你。偿”
她夜娑由古而今都是随心所欲地活着,她也欣赏一切随心所欲的人。
楚乔接过那只浮在空中的杯子,抬手轻轻抿了一口,唇齿间满是淡淡的茶香,极令人心旷神怡。
祈策端坐在一片,陪夜娑品茶,忽而南门的结界有响,他转念便知是绀青归来。
“她回来了,楚上仙要去寻便她去吧。”祈策转而一笑,看着楚乔。
听闻绀青回来的消息,楚乔上前几步将茶杯轻轻放好,继而便道了一句告辞匆匆离开。
看着她的身影,夜娑转而长叹一声。
前一世估计是浴婳太过独来独往,身边的人寥寥无几,如今却能有一个一个守在身边的人,也算是上一世的她修来的果。
画孤鹞随绀青回到寝殿,一路的思绪远飘,到了她的寝殿门前才觉自己原是走错了,匆忙就抱着朱雀之翎,要交给夜娑上神。
看着她些许心不在焉的模样,绀青自知她是有话要说。
“画孤鹞,你有恩于我,子雾我定然会救的。”她没有回头,对站在门前的画孤鹞说道。
心口的石块瞬而落地,画孤鹞仅嗯了一句便离开。
阖门后,绀青将手中的述护剑轻轻放到汉白玉桌上,放到装有悯生剑的木盒旁。
忽而一阵白眼起,虚童子从木盒中幻出人形落地。
“小青姐终于回来了。”她坐到绀青身前,嘻嘻地笑着。
绀青抬手斟了一杯茶,送入口中抿了一口,“嗯,回来了。”
“夙骸渊呢?”虚童子的双手轻轻碰上述护,只觉剑柄有些发烫,应该是见过血了。
“死了。”绀青漫不经心地回答出一句。
本以为手刃夙骸渊,她则会心情舒畅一分,却没想依旧如此。
如此的空虚,如此的无助。
“没事的小青姐,白上仙他一定会醒来的。”虚童子的手一松,转而握上绀青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
“苍南豫有计,我杀死夙骸渊后,他以袭风之翎为利,在众目睽睽下将我送走,唤了我一声妖帝。”那只空下的瓷杯被她轻轻放在桌面,她淡淡到出一句。
虚童子蹙眉,却也明绀青当时是处于进退两难的位置,“那你若承了这一句妖帝,有何感想?”
“无妨,现在六界皆知,我是叛了天界的妖仙,这些名头都是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扣上就扣上吧。”她回头,看着虚童子的侧脸。
皆是童子,她和灵童子却除了初见那身青衣外相像,再无其他形似的地方。
“自楚河上神同浴婳仙帝死后,天界就沦落成这样的模样,盛极必衰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虚童子轻轻爬在桌上,恹恹道。
绀青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而牵起一个淡淡的笑来,“一朝衰落,便会有另一位明君现世,天界的起灭终与我无关。”
身后的门轻轻响起敲门声,虚童子将门开启时,随光映入眼瞳的便是楚乔的一身白纱。
绀青微蹙眉,她倒是将涟仙君这位大弟子给忘了。
“小青。”入门,她便唤起她的名字。
绀青回头,看着站在门前的楚乔,“几日在忙,我都忘了去看你,你的伤好了吗?”
继而楚乔微微点了点头,“已经无碍。”
虚童子坐回绀青身侧,抬头看着两人。
“身体好了就早些回天界,我和夜娑上神如今声名狼藉,总不能将你也拖下这浑水中。”绀青抬手摸上玉壶,轻轻倒满一杯于自己方才那个杯中,除她进门的一眼,再无抬头看她。
“逐客么?”楚乔抿着的唇微微张开,这样问道。
“你是涟仙君的弟子,我已经伤了她,总不能再伤你。”绀青握着茶杯,垂眸看着水面浮浮的茶芽。
楚乔蹙眉,看着她的视线不挪动半分,“我的自作主张,与你无关。”
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看得虚童子有些害怕。
但这楚乔身怀七巧玲珑心,怎么说都是天界最为看重的人,若说随绀青叛天,那真的便是罪该万死。
“好了,今天我忙了一天,也是很累,你早些回去休息。”绀青放下手中的被子,转而看向楚乔,露出一点笑意。
楚乔看着她那甚似虚假的笑,心里如残卷的线团,望了良久,也倏而冷笑了一声。
她的自作主张如落到她眼底成了自作多情,那才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方壶虚境住得比天界舒服,我愿留在这里,你也没理由逐我吧?”回头,她跨步走出门外。
“自然不逐,楚上仙好走,好生休息。”绀青脸上仍留有笑意,淡而无味地看着出门远去的身影。
虚童子明白绀青的想法。
孑然一身行事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楚乔虽救了她的命,但如若留在身边产生依恋,决然不是好事。
她已经错失一次墨御辞,已经伤痛一次白七玹,再无第三人能令她放下心墙,全然受之。
楚乔走后,虚童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小青姐打算何时去寻子雾玄仙?”
“听画孤鹞说,子雾被囚禁在禁牢,算是个死地,坚不可摧。我还须去寻一趟浮屠上神,寻个法子。”绀青敲了敲手中的瓷白,淡淡道。
虚童子点了点头,看着桌面的两把剑沉默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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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救出子雾,绀青特意借了夜娑上神的血命锁寻到了浮屠上神。
逢时,浮屠正在冥界望书,有些忙,却也不是忙得不可开交。
“浮屠是冥界鬼君,时间不可多耽,且冥界的阴气太重,我们问完便要走。”入道前,画孤鹞如是对绀青说道。
她则是一点头,便随她入血命锁开的大门。
冗长的回溯倒流,绀青落地时初见的便是那驻守冥界的灵使牛头马面。
“血命锁在手,轻两位灵使放我等入内见浮屠上神一面。”平安落地后,那个绕着绀青手腕的银锁便发着淡红色的光,像是两点血光绕着那舍子花模样的锁。
两位本为石头的灵使忽而一动,层层石壁脱离引得一阵地动山摇。
守于门侧的灵使忽而有了生气,转而一点一点得以活动,将身后的石门缓缓推开。
“鬼君在内,恭候多时。”两位同声而启,一道铁链倏而从远处袭来,建起一条铁桥。
绀青踏步其中,待画孤鹞同行,身后的门便已经关上。
因有生人入死境,一众鬼魂在地上抬起空洞的双目看着铁桥上的绀青。
忽而像是看到了什么,他们纷纷朝铁桥伸出手来,似要抓住两人的生气,以此缓解死的痛苦。
鬼差舞着铁鞭,一下一下笞在他们身上,厉声喝止。
绀青曾经有幸见过一面鬼界,如今走得也是丝毫不慌不乱,眼瞳里一片清冷,没有丝毫惧意。
画孤鹞则不同,她知人界死后的亡魂会到鬼界,却不知会是这样一派狰狞的模样。
绝望而惨怖,看多一眼都心有余悸。
浮屠料到她们会去寻他,才命守门的灵使开一条生人行走的铁桥直通冥殿,否则她们入界就是尸体一副,落入恶鬼口中。
漫长的路踏遍,她终于来到冥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