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默默相视,哥哥几次欲开口,都欲言又止。他的手还是无比冰冷,却冷不过他的脸色。
义父向前走了一步,脸色无比平淡,“你们都别争了,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再这样闹,又有何益?”他定定地看着我,“璇儿,我们受人陷害一事确实蹊跷。而我们困在牢中,无法自证清白。可否让你做一件事?”
哥哥闻言,紧张起来,“父亲要让璇儿做什么?她根本做不了什么。”
义父没理会他,继续道:“你设法回一趟钟府,找到徐管家,让他到我书房的密室中拿这三月的账簿,其中记载着我们到江左前后,钟府所有的收入和支出。到时你把账簿给皇上,我与你哥哥的清白便可证。撄”
“父亲,此法不可!”哥哥冰冷的面色下压着躁动,“家中账簿怎么轻易示人?”
义父摆了摆手,“无妨,账簿中只有我们的清白,别无其他。”
他的账簿中到底有何玄机,值得他放进不为人知的密室中?而哥哥为何又如此大反应?
他们二人之间涌动着一股暗流,看着我心慌偿。
我遂把话题扯开,“爹爹和哥哥对这次遭人陷害之事,可有眉目?”
哥哥的剑眉蹙了起来,眼中压着愤恨,徐徐道:“这次事情本是冲着张家而来,我们与张默庭同行,竟被江左官员以为是张家的一派,受了牵连,”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皇上明知会如此,还是将我和父亲派去,不知居心何在。”
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和当时在宣室阁院子中与奕轩拔剑相向时,一模一样。
当时哥哥枉顾君臣之礼,拔剑相向,剑锋处处险,眸中满是恨。
我急急解释道:“皇上许是漏算了哪一步,才致你们今日这般。他绝不是有意要置你们于险境的。”
奕轩许诺他们安全时脸上的坚定,且他们如今在地牢中也不曾受过刑。因而我对他的真心深信不疑。
哥哥看我这般,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哀叹了一口气,“璇儿太相信他了……”他松开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背对着我,“好了,你回去吧。按父亲的话去做,但务必要保重自身。”
他这样清冷的背影,看得我心中一酸。义父也摆了摆手,而后转过身,不再看我,“你回去吧,此处不宜久留。”
我对他们福了福身,压住眼中的泪,慢慢转身离去。脚步踩在深浅不一的石板路上,踩得一脚泥泞。
每每谈到奕轩,哥哥的语气就变得无比冰冷,让我心中难安,可又不知如何解开他们之间的恩怨……
天花上的一滴水滴到我的眼睫上,冰冷的水珠在我脸上滑落。我回头看了一眼义父和哥哥,只看到两抹一样冰冷的背影。
我扭回头,吸了吸鼻子,快步地往前走。
待我将你们救出险境,团圆时再话温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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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地从大理寺赶回到沐晨殿时,我赶忙安排谭直去安排我出宫之事。
“小主此时出宫并不妥当啊,若是被人发现,恐怕……”谭直向来淡定,也不曾对我的吩咐有过微词。
我停下收拾衣服的手,抬眼看他,加重了语气,“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将此事安排妥当即可。”
他还想再说,可还是忍住了,恭恭敬敬地答应后,就退了出去。
我继续收拾着衣物时,芷沫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神色既哀痛又慌张,“小主,不好了!”她大步跨进殿,踉踉跄跄地站直身道:“皇后娘娘……滑胎了!”
我听此话,手一抖,手中抓着的衣裙滑落在地。我急急站起身,觉得嗓子眼无比灼热,一颗心颤抖不已,“怎么会这样?”
芷沫过来扶住我,“我不不知,听说是这几日娘娘身子不爽,太医看过,给娘娘开了大补的药,可不料……今日下午还是……”
我想着婉馨平日对我的照顾和体贴,想着她温柔端庄的笑,想着她抚着肚子时满足幸福的笑脸,心中不由刺痛。
她是那样完美的女子,她是那样渴盼着和奕轩的嫡子……
可她明明精通医术,为何没能保住自己的胎儿……
我抚着自己疼痛的胸口,扶着芷沫的手,急急地走出去,“快,我们去看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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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飘着细雨,湿冷的微风细雨拍打在我的脸上,我坐在轿撵上,失神地看着迷漫在雨中的长长的宫道。
想来后宫之人在皇后刚失子时,为了避嫌,都还不敢贸然来凤阳宫拜访。
我来到凤阳宫时,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倒也不诧异。
王安和雨薇一同候在殿外,皆是神色哀伤。
我急急地走入殿内,殿内飘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帷帐之内,婉馨躺在床上,奕轩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我轻轻掀开帷帐,慢慢走到床边。婉馨闭着眼,像是沉睡着,苍白的脸上残留着泪痕。奕轩的脸上也写满了悲痛,握着婉馨的手上,青筋暴起。
我看他们这般,心中也是无限哀戚,眼中泛着泪花,慢慢把手搭在奕轩的肩上,轻轻地抚着。
奕轩微微抬头,眼中带泪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眼角滚烫的泪,想起当日我失去孩子时撕心裂肺的痛,一股悲痛顿时倾泻而来……
看他这般对婉馨,我还是很不争气地吃醋了。
她失子时,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而我失子时,他却远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