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州府里热闹非常,与外面冷清的街道相差甚远,一干仆从殷情地在府门前迎着宾客,大肆喧闹喜气洋洋的情形全然看不出这里是瘟疫横行的西北。
沈若华的马车停在了州府门前,她却不急着下去,只是挑开帘子看着进进出出的宾客,看得出都是大同府的官员富绅一流,邓伦还真是半点不敢怠慢,照着薛茂业的吩咐盛情邀请了许多人来。
她放下帘子,问夭桃:“可让人带了消息去梁家军了?”
夭桃点点头:“已经把娘子的话带给齐将军了。”她停了停,抿嘴笑道:“齐将军很是不放心,让有什么事立刻给他送了消息去。”
看着夭桃的笑,沈若华忽然有些不自在,扭开脸去:“不会有什么事的,让他不必担心了。”
夭桃掩嘴笑着:“娘子是不知道,听说齐将军执意不肯,坚持要来赴宴呢,还是那几位将军劝住了,说营中事务繁多离不得他,他才勉强答应留在大营的,还巴巴吩咐了这句。”她促狭地看着沈若华:“齐将军对娘子的安危还真是上心。”
沈若华脸上已经*辣一片了,她伸手撩开帘子,自己走了出去:“也不知道一会子是什么情形,他来了反而不好顾全。”全然不肯承认是怕薛茂业也对齐明睿动手。
夭桃笑嘻嘻地跟了过去:“娘子说的是。”
丫头恭敬地引着沈若华进了州府,转过前堂和穿堂,到了州府内堂里,薛茂业与一干官员富绅已经在席位上坐下,正在高谈阔论谈笑风生。
见了沈若华进来,邓伦忙起身来,带着一众官员迎了上去:“沈大人。”
那些富绅也忙起身来,到一旁拜下,心里却很是惊讶,先前已经听说宫中派来的是位女医。可不曾想到是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子,实在是闻所未闻。
薛茂业看着沈若华一身女官袍服进来,眼神冷了下来,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来:“沈女医,快快入席。”
他一副感叹之色:“你车马劳顿从京都赶来西北,又是费心费力诊治病人,带着医官们施药治瘟,实在是劳苦功高!”他摇头晃脑地说着,“就连住的宅子都是紧邻着病坊,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实在叫我惭愧!”
邓伦一干人都是人精一般,忙都吹捧起来:“侯爷也是千里迢迢赶来西北,送来这许多急用的药材,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解了燃眉之急呀!”
“正是如此,侯爷与沈大人真是及时雨,若无二位前来,大同府危矣!”
沈若华不动声色看着他们互相吹捧奉承,自己安然自若地坐在位上,让夭桃替她斟了热茶,慢慢吃着
薛茂业冷眼看着沈若华毫不为所动,眼中更是阴冷,打断众人的讨好,吩咐邓伦:“既然人都来了,吩咐开席吧,莫言耽误了沈女医回去施药。”
邓伦忙答应着,拍了拍手,一队身着鲜艳的束腰胡服的舞姬鱼贯而入,向着席上众人一拜,身姿如燕脚步轻盈地踏着乐曲舞动起来,举手投足都是满满魅惑的异域风情。
邓伦笑着与薛茂业道:“俗话说无曲不成宴,这些舞姬可都是金帐汗国送来的,虽然比不得京都那般出彩,却也别有风情,还请侯爷与沈大人观赏。”
薛茂业原本满腹心思都在沈若华身上,可眼前的舞姬着实娇媚,不由地也移不开眼去,看着舞成一团团的人影不住抚掌叫好。
沈若华看了他一眼,嘴脸露出一丝冷笑,看了一眼夭桃,夭桃会意欠了欠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待到舞姬一曲舞罢,香汗淋漓地拜下退到一旁,赢得了席上众人的掌声,邓伦才笑着吩咐:“开席吧。”
丫头们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送到每位宾客的面前,又殷情地替宾客斟上美酒,席上热闹了起来。
邓伦先站起身来,举杯高声道:“今日设宴特意为广平侯爷与沈大人接风洗尘,也是我等一片心意,敬二位大人!”说罢一饮而尽。
薛茂业慢腾腾吃干手中酒杯里的酒,看着沈若华慢条斯理地用起她面前的吃食来,嘴角露出笑容来,得意地与一旁的邓伦说起话来,席上众人前来敬酒也都不推拒,一饮而尽很是高兴似的。
沈若华只是小酌了几杯,就推拒了别人的敬酒,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肴,连望也不朝薛茂业那里望一眼,全然不理会旁人的奉承夸赞。
在内堂门外回廊上,夭桃冷冰冰坐在扶栏上,一旁有小丫头在陪着笑,替她端着茶盏,州府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她是沈若华的贴身大丫头,都不敢怠慢了,只能照着她的吩咐行事。
“这里面又是什么?”夭桃看着婆子们提着一个个食盒过去,冷冰冰指了指,统统拦了下来。
婆子满脸堆笑,把食盒一个个打开来给她瞧了:“都是准备好送到席上去的菜肴。”
夭桃站起身来:“我来瞧瞧,我家娘子最是挑剔,好些吃食是不用的,不但不用,连看都不愿看见,自然不能由着你们胡乱送了去!”
她上前把食盒都掀开来,指着菜肴一个一个问是送给谁用的,婆子少不得照着她问的一一回答了。
可她还不肯罢休,还要把菜肴取出来看过了,才又放回去,看得婆子丫头们都是又气又急,偏生还不敢多催她,只能由着她拿来拿去地查看。
好半天,才听见她懒洋洋地道:“罢了,端上去吧,但凡是要送上去的吃食都得我瞧过了才行,不然我家娘子责怪下来,只怕连你们知府大人都担待不起。”
婆子们只得应着,心里却是暗自腹诽,不过是个女医,偏偏这般拿乔,还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不成!看那菜肴不过是拿动了一下,打开的也只是广平侯爷与沈女医的食盒,她们也就顾不得多看了,急急忙忙盖上食盒,提着就往内堂走去,席上还等着上菜呢,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