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微风徐徐,坐在廊下,看着满天星斗,黎浅浅有点想念蓝棠和章朵梨了,只是她家虽同黎老太太不怎么亲近,但好歹是父亲的嫡母,她过世了,她们家要守孝,蓝棠正在走订亲的六礼,纵使是要好的姐妹,也不好这个时候去找她。
要知道蓝棠年纪不小了,好不容易她暗慕多年的男人,也对她有意,两人要共结连理,说什么她都不想给她带去丁点不好的影响。
派人送礼去,行,但亲至不太妥当,就算蓝家父女不在乎,可她却不能不替蓝棠在乎。
所以她派人把礼送过去,还特地去信给黎漱,请他帮忙,帮她从库房里挑几样合宜的礼给蓝棠,又怕她那位表舅不耐烦,又悄与谨一说,请他帮衬着,千万千万别忘记。
黎漱很不耐烦的回了信给她,直言她噜嗦,像个小老婆,谨一则是一如即往的可靠,把他挑出来要给蓝棠的礼单送了一份来给她,还在上头注明,那些是黎漱挑的。
眼看礼单还算靠谱,她才算松了口气。
章朵梨和蓝棠分别都有信给她,都说可惜她不在。
当然她们也都晓得,黎浅浅是在孝期中,也不勾她,只安抚她,等蓝棠出嫁时,她就能亲去作陪了,这话是章朵梨说的,蓝棠则是在抱怨,跟着凤老庄主父子及凤公子兄弟,前来瑞瑶教总坛的人,实在多到让人受不了。
尤其黎漱都受不了的跑到山上的别庄去避难了,跟着他去的,还有凤公子兄弟两,凤老庄主父子是走礼的主角走不了,蓝棠是待嫁新娘,按说也不该离开的,不过连蓝海都动气了,力主女儿和章朵梨跟着黎漱去别庄。
只在需要她露面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总坛中。
很大限度的保证不会让不长眼的人烦到她头上来,可是现在看她满纸抱怨,就晓得那些不长眼的,还是惹到她了。
要不然也不会让她抱怨连连,黎浅浅托着下巴,看着院里的丫鬟们嘻笑打闹,她不是个严苛的主子,不许下人们在自己面前嘻闹,相反的,她觉得那样的她们看起来鲜活许多。
“教主。”思忖间,春江从外进来,到她面前时,曲膝福礼。
“什么事?”黎浅浅问。
春江上前低言回禀,“言公子那两个心大的庶妹,已经订亲了。”
“咦?这么快?”黎浅浅讶异的侧头问道。
春寿从旁边递了食盒过来,“您觉得快?不快了!他那两个庶妹一个十八,一个十九,早就该订亲了,只是眼界高,嫌弃嫡母给挑的人不如意,所以才拖到现在。”
有这么大了?“她们看起来像才及笄的姑娘呢!不是说在嫡母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女,过得都不是很好吗?”怎么她们两个还能嫌弃嫡母挑的人?言大太太也容得她们挑?
“她们两的相貌看起来都偏小。”春江看着黎浅浅从食盒里挑了块杏脯来吃,也跟着拿了一块。
“言大太太母子上头还有言大老爷在呢!她们两直接找言大老爷出头,言大太太再不悦,也得憋着气,不过这一次啊!言公子跟言姑太太说,日后怕不能再上咱们家来了。”春寿掩着嘴笑,接着说,“那位言姑太太听他说,因为她们两个想在咱们家弄鬼,赖上咱们家的伯爷们,就恼了。”
是说,言姑太太为何恼了,春寿就不懂了,黎浅浅却是听了头,就猜到尾了。
言姑太太好不容易从言公子那里,得到她爹的一些消息,现在被那两姐妹的算盘给破坏了,言公子日后可能再无法接近她爹,她能不气吗?
一位和离多年,好不容易又思嫁的妹妹,和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攀上高门的庶女,言大老爷当然知道如何取舍,妹妹思嫁的对象可是侯爷!鳏夫的身价虽然普遍偏高,但他妹的条件也不差啊!
而他那两个庶女,可是打算不顾颜面的,就在人家家里勾引两位伯爷,丢脸的是,未及行动就被人家家的下人识破,根本就不让她们有机可趁,做出这种事还被下人识破,真要让她们成功,那才有鬼呢!
于是言清梅和言宁安姐妹的婚事,就在言大老爷的授意,极其快速的被订下了,到底是言大老爷疼爱多年的庶女,言大太太也不敢太过亏待她们两,给她们订下的婆家,都是有着丰厚家底的富户,后生也算好,都是嫡子,且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特爱风花雪月。
言清梅的未婚夫虽还没娶妻,家里就已有通房数名,听说其中有人已怀了身孕。
不过为表对将进门的媳妇的尊重,通房们已被打发走了,至于那个怀了身孕的,嗯,听说那后生的祖母接到自个儿身边去照顾了。
另,他有一票狐朋狗友,天天呼朋引伴,四处寻欢作乐吟诗作对,他们学问不怎么样,但很喜欢挤兑读书人。
言宁安的未婚夫家中倒是没有通房,身边也没美婢侍候,却有一批俊秀小厮相伴,主仆感情好到夜夜同床共榻。
言大太太此前不曾把这两人列为女婿人选,就算是给庶女寻婆家,这样的婆家和丈夫很明显都非良配。
但谁叫她们两个坏了她儿子的事呢?还有言姑母在后头敦促着,言大太太也急,便给她们两订下这门亲。
“她们两个没再闹?”黎浅浅觉得这两人既然之前就不安份,现在明知婆家如此纵容儿子,未来夫婿如此不堪,怎么可能老实待嫁,尤其她们之前看上的,可是她大哥和二哥。
条件一列,谁胜谁输一目了然,她不相信,她们两会老实听话。
“这就不晓得了。”春寿摇摇头,她知道的就是这些,至于她们两有没有闹,就不得而知了。
“得派人去盯着些,我怕她们两不认命,回头要闹腾,把我哥他们扯进去就不好。”黎浅浅顿觉口中的果脯甜腻得很,将剩下的一半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如是过了几天,章朵梨接到黎浅浅写来的信,忍不住叹气,瑞瑶教的别院自然是精致典雅,她们住的小院更有精致秀气的绣楼,蓝棠每天去看绣娘绣嫁衣,回来都会忍不住跟她说,她觉得住在这栋绣楼里,人都变秀气许多。
不过章朵梨知道,她脾气正在积攒着。
因为,跟着凤庄主他们,从凤家庄来的那些武林世家的千金、侠女,天天没事做,就在总坛里堵凤庄主他们。
凤公子兄弟两跟着躲到别庄来,但他们两尚有正事要做,凤二公子身体弱,进了别院,就不轻易出去,凤公子就惨了,不止自己份内的事要忙,就连他二哥的事也有不少落在他头上。
凤二公子还笑他,能者多劳,就该这样多多操劳才是。
凤庄主到底是要订亲的人,又在女方的地盘上,那些追着他跑的女人们,就算对蓝棠再不屑,不满,也没不开眼到找上门来给她添堵,她们就是追着凤庄主,就算跟他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
对凤公子,那可就没那么斯文了,那些行事豪放大胆的女人,就只差整个人贴上去自荐枕席了。
凤公子的武艺了得,在她们贴上来之前,就已先闪身避开,可次数一多,难免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来。
凤公子执掌凤家庄记史这部份,待人是温文有礼客气疏离,端得是好脾性,所有人都忘了,他年少时,那脾气之烈可叫人叹为观止,亏得他父母亡故后,亲兄长又重伤,他一夜之间长大,得要扛起他们的小家,还要担起他爹留下来的公子之责。
从那之后就像戴上面具一样,待人很客气,其实只有亲近的人才看得出来,他内里有座情绪的火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之前黎浅浅多少还能安抚他,可现在黎浅浅远在南城,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过来,且她在孝期,只怕不会前来。
蓝棠不好离开,可凤公子可以啊!章朵梨想了想,去找黎漱说了这事,相信他也不希望蓝棠的婚事因此受到影响。
黎漱听了面上没什么,心里可就怒火中烧了,这些女人是怎样?缺男人缺成这德性?就差贴上来自荐枕席,这都是打什么鬼地方冒出来的?
原以为在东齐遇见的那些女子就够开眼界了,没想到南楚这里的江湖女子更加豪放。
他不知道的是,凤家三兄弟的老大迟迟未娶,大家就以为,他底下的两个弟弟要等大哥成家后,再行娶妻,现在凤庄主要成亲了,他的两个弟弟自然也要娶妻了嘛!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她们不在乎做小啊!而且更想在正妻进门前,就先站稳脚跟,江湖人又不科考,行事随心所欲,不用考虑皇帝的喜怒,或朝中官员会否弹劾他们宠妾灭妻。
只要抢先在男人心里札了根,她们将来的日子就好过啦!
再说了,姐儿爱俏,有年轻俊俏的少年郎不贴上去,难道要找垂垂老矣的老头才好?
想到有人要跟他徒弟抢丈夫,黎漱心情就不太美丽,他养一个徒弟容易吗?他徒弟过得轻松吗?看着她和凤公子两个从两小无猜到现在,竟然半道杀出一堆女妖精要来抢人,这怎么可以?!
听了章朵梨的建议后,他没考虑太久,就直接拍板定案,“行,我跟他说,等他大哥这里事成,就让他去南城走一遭。”语气愤慨的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再开口时,语气就有些低落了。
章朵梨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就听他说,“虽然还没下聘,但我们长辈都已经讲好了,就让浅浅带他去给她娘瞧瞧,总是她的女婿,得让她瞧一眼,看看够不够格把她闺女儿娶回去。”
章朵梨这才反应过来,黎漱这是想到他表姐了。
她闷声点点头,回去给黎浅浅写信了。
蓝棠这里事还没办好,凤庄主得知黎漱之意,也不让凤公子多待,反正这家伙被那些女人困着,啥正事都办不了。
亏得是庄中分派在各地的数字公子们赶来襄助,要不然真可能开天窗。
于是乎,章朵梨回给黎浅浅的信才送走,凤公子就和凤二公子两一起,从别院启程往南城去了。
而黎浅浅这里,言清梅姐妹两也开始闹腾了。
她们两个之前装老实安份,换得言大太太心软,允她们跟府里的姐妹,去城里的锦衣坊裁制新衣。
言家有钱,虽然言清梅和言宁安两个惹恼了言瑞进,不过看在她们将要出嫁的份上,他也不小气的一人许了她们十套锦衣坊的衣服。
跟着她们两锦衣坊的各房姐妹好生羡慕,对她们有个好兄长,嫉妒极了。
不过言瑞进也没厚此薄彼,各房的姐妹都允了她们一人两套锦衣坊的衣服,其中以言娇兰最是五味杂陈,一开始是因为她要出阁,所以才请言瑞进引荐她去见黎教主。
没想到还没到她的婚期,一直未订亲的言清梅和言宁安却闪电订婚,且婚期更是比她早,这速度之快简直叫人咋舌。
想到她们两能拥有十套锦衣坊的衣服,言娇兰就觉火气咕嘟嘟的直往上冒,卡在喉咙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灼烧得叫人难受。
来锦衣坊的客人非富即贵,其中更有言清梅姐妹交好的手帕交,久未见面的手帕交好不容易见面了,自然是要说一说上回见面后,各自所遇之事,说着说着,言清梅就说到了上回去黎家做客的事。
“咦?你们去黎家做客?妍妍姐,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啊?”手帕交有些不悦,扬声质问着厅里一角坐着的一粉衣女子。
身着粉衣的女子名叫妍妍,是黎二老爷庶出的女儿,听那姑娘扬声叫唤自己,不解的反问,“我怎不知言小姐去我家做客了?”
“不是你家,是黎府。”
“这南城里头,能被称为黎府的,应该只有妍妍她家吧!”
“妍妍,怎么清梅她们去你家做客,你不知道?是不是你大嫂故意不让你们知道啊?”说话的姑娘似乎唯恐天下不乱似乎,故意挑拨她和大房之间的关系。
黎妍妍看着她笑了下,转过头问言清梅,“清梅姐,你去做客的黎家,应该是安齐侯府吧?那是我三叔的家,他不久前才由皇帝封为安齐侯,他家自然不称黎府,而该称为安齐侯府。”
厅里的姑娘们有的掩袖轻笑,有的虽是笑着,看向言家姐妹的眼睛却满是不屑和鄙夷。
“真是的,连自己去哪儿都搞不清楚,怎么有脸在这儿显摆啊!”
她们明明没有显摆,都是那个言清梅那个手帕交尤四姑娘说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