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看热闹的,还有小蒋氏和长孙姨娘,不过长孙姨娘很快就因为儿子染了风寒,遂全心投入照顾孩子大业去了,无暇分心去关注王妃,毕竟儿子才是她在王府的立身根本,人家王妃除了世子,还有两个亲儿子,更有三个嫡女。
王妃进门几年就生养了六个孩子,她呢?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不小心呵护着怎么成?
至于王妃究竟能不能出来,那是世子他们兄弟要担心的事,她就不去瞎操心了!
小蒋氏因为长孙姨娘儿子病得不轻,也担心起自己的小儿子来。
至于女儿离京的事,她除了接受,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就强迫亲家把女儿、女婿给留在京城?
她可是听人说了一嘴,女婿那个小弟虽跟他是一母同胞,却不是个老实的!亲家母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小儿子夫妻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管是不是冤枉了长子,这次女婿同女儿成亲,不知那小儿子又闹什么夭蛾子,竟然在兄长成亲当天来个吐血晕厥。
亲家母不说挑起担子,也一晕了事,逼得女儿不得不顾新嫁娘的身份,不好在成亲当日就插手管婆家事,硬着头皮撑起挑子来。
听说亲家母还领人堵到女婿家门去,说什么丈夫被长子夫妻软禁,连她也是,小蒋氏一听就觉得有问题,若女婿真把父母给软禁了,怎么不是软禁在同一处,且还能让亲家母跑到家门前来大闹?
亲家母真要被儿子软禁,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逃出来后,不赶紧回去找族人来帮出头,反倒大剌剌的堵到长子门前去闹,摆明了她不怕啊!
小蒋氏觉得女儿女婿摊上这么个长辈,也真是够了!
偏还是亲生母亲,女婿的命可真够苦的。
她之前被黑衣人吓到,王府护卫众多,竟然没逮到人,她难免对平亲王心生怨怼,觉得底下人没有尽力,因为王爷没发话,后来女儿女婿天天带人上门来查,虽也没查到,但小蒋氏却觉得女儿和女婿尽心了。
后来女儿女婿因为家里有事,不再天天上门来查这事,可小蒋氏却发现,自己在府里的地位隐然上升了。
便是日常用度也提了等次,就连身边侍候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不过她还记得女儿的交代,就算后来的丫鬟讨喜,会说话,她也没远了原本就在身边侍候的人。
当然,人都喜欢听好话,有人奉承,自然是欣然接受,这些天世子夫妻闹不和,其中还牵扯到一条人命,听人说,不少人趁机搅事,想要把平亲王一家给搞臭。
虽说是叔王,没有实权,但到底是蕃王,手里可都有兵,年轻的皇子们无不想拉拢这些叔王们,平亲王是几位叔王中性子最好的,年轻是风流了些,不过年轻的皇子们谁不对他欣羡万分,因为他们一辈都不可能纵情声色犬马,因此平亲王年轻时就敢如此作为,怎不叫他们羡慕呢?
想拉拢平亲王的人不少,但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也有,更有人因为自己想要攀附皇子们,偏没本事,早就看左右逢源的平亲王不顺眼。
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大伙儿还不卯足了劲用力的踩。
便是因为如此,莲儿家才会宾客盈门,莲儿父亲和大哥几乎被这些人捧晕了头,不时说起自家可怜的女儿莲儿,是怎么被世子爷看上,进而收为外室的,又是怎么引得世子妃上门,生生被打死。
莲儿娘身边也多了两个俏生生的丫鬟侍候着,莲儿娘本就生的貌美,又一副楚楚可怜的娇模样,不少上门的客人都暗自惋惜,如此佳人伴拙夫,莲儿大哥大嫂不在京里,所以莲儿娘身边只有长媳侍候着,不过莲儿大嫂身边也有人侍候,侍奉婆母的事,不用她亲力亲为。
她乐得轻松,可又闲着无聊,便掌起家来。
以前,家里是穷得揭不开锅,可现在那钱财跟流水似的涌进来,真不知这些人怎么如此有钱,掏钱给不相干的人花用毫不手软?
不过这些事,她一个女人家管不着,她只管着把钱收拢了,每天照管着家里三餐吃用,原本她还攒些钱做私房,后来发现钱来得快,去得更快,实在是每天上门的客人多,厨房几乎不断炊,还是应付不来。
厨娘忙不够人使,都不用她发愁,自有人管。
没两日,她也学乖了,当起了甩手掌柜。
瑞瑶教京城分舵的后院里,齐大娘和齐六娘姐妹两,手上不停的编着络子,莲儿坐在一旁的小杌子,托着腮看她们两忙。
“你真想好了?”齐大娘头也没抬,没头没脑的问。
“嗯,我二哥是个憨的,做事情,只知道下死力气,我爹和我大哥他们在京里若有不顺,回家后,定要找他一家出气,他那人傻,遇事定是要护住妻小,任由我爹打骂。”
至于她大哥,肯定会在一旁加油添醋,她二哥被痛打一顿后,只怕还得强撑着下田干活。
她娘嘛!不提也罢!
她痛恨自己这张脸,这张承袭她娘的脸,若她没有这张脸,她爹也不会把她卖入青楼,当然家里没钱花用,拿女儿去换钱,在她们村里并不少见,但大部份都是把女儿卖给人家做丫鬟,甚至做妾,可卖入青楼的?据她所知,也就她们家。
她娘说,并不是不想给她挑个好人家去做妾,但她年纪实在太小。
人家要纳妾,无非是为子嗣,就算她生得再美,年龄太小,生不出娃,要她何用?不如买个已经及笄,长开了的,一进门就能开枝散叶的好。
可莲儿家等钱用,根本等不到她及笄,所以才会把她卖入青楼。
鸨母见她生得好,想栽培她成为花魁,可花钱栽培她一个,又觉不值,后来索性寻了好几个小姑娘一直栽培。
莲儿是农家女出身,纵使有张好皮相,但本质纯朴,不是鸨母后来寻的小姑娘们的对手,因此在青楼里混得并不怎么样,会被平亲王世子看上,那得多亏齐家姐妹的帮忙。
当初说了要做局,她们在平亲王世子常去的几家青楼观察了一阵子,觉得莲儿是个可怜人,其他几个其实也很可怜,但她们不像莲儿,她是存了心想离开卖笑生活的,只不过她爹和大哥不断的找鸨母借钱,反正最后还钱的又不是他们,何乐不为。
莲儿很担心,自己若离了青楼,他们转手又把她卖去另一家青楼怎么办?
齐大娘的提议正合了她的心意,至于世子将她置外室期间,会给她多少钱财,那都是次要的了!
“你想好了就好,不过你二嫂……”二哥是亲的,兴许劝得走,可是她二嫂有娘家人,她能狠下心舍弃他们,和丈夫带着儿女跟着小姑子走?
“我二嫂啊!”莲儿面有难色,确实,叫她二嫂跟着走,是有些残忍,但她实在不忍心看二哥被父亲和大哥欺压。
齐六娘看看姐姐,又看看莲儿,道,“不如我们去试探看看,也许劝得动呢?”
“不会给你们惹事吧?”
“我们只消说,是你生前交代的,说是不忍心看他受累,且我们姐妹都是弱女子,若能找个知根柢的男子护送,那是最好不过了,而且我们姐妹知世子妃行凶真相,怕世子妃的娘家人派人追上来,若能跟他们一家子一起走,肯定就能避开世子妃娘家人的追查。”
莲儿听了直点头,“我二哥人好心地好,听你们这么说,肯定会应下的。”
*
“好。”
齐大娘姐妹愣愣的看着一口应承下来的女人,旁边有些怔的,是莲儿的二哥,“你,你答应了?”
“当然,妹妹生前蒙两位姐姐照顾,她的死,让两位姐姐连京城都待不下去了,咱们能帮,自然要帮,再说了,现在,父亲他们在京里忙着,没空回来,等他们回来,过惯了好日子的他们,可还受得了过从前的苦日子?”
莲儿二嫂话声一落,莲儿二哥嚅嗫着想替父兄说些话圆过去,可到底平日就是个不擅言词的,这会儿真是想不出半句好话来,直把自己憋得脸都红了。
“两位大姐,你们几时启程,打算日后在哪儿落脚?我们夫妻两是还好,可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就不带着去啦!得把他们寄放到邻居家去,得跟人家说明白。”
“这个……其实莲儿当初跟我们说,她二哥二嫂人好心地好,着实舍不得看你们为一家子辛苦,便托我们带着你们一起离开,好歹,为老余家留条血脉。”
齐大娘说完,莲儿二哥脸色都变了,莲儿二嫂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怎么,怎么就扯到留条血脉去了呢?
“莲儿到底是因世子夫妻而死,要是余老爷没把事情闹大,兴许,兴许不会有危险,不过现在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莲儿父亲和大哥还和人一起闹腾着,要找平亲王世子妃赔他一个女儿。
此事要如何收场,京里所有人都等着看呢!
不用明说,莲儿二哥夫妻两也知道,此事不好收场,倘若事后,父兄他们只是被打回原形回家来,倒也还罢了,怕就怕这些贵人们觉得不解气,没把人弄死,而是弄残。
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两个人,回来之后还不可着劲儿的折磨莲儿二哥出气才怪。
莲儿二嫂想到,若他们送齐家姐妹离京未归,他们就已被打回原形回家来,留在邻居家的孩子势必会被送回来,毕竟祖父和大伯父都回来了,没道理再寄住在别人家。
至于回来后有没有吃的,有没人照顾他们,那就不是邻居们要帮考虑的事情了。
莲儿二嫂当即拍板定案,“我们就带着孩子们一起走吧!”
莲儿二哥虽有些为父兄们担心,不过,齐家姐妹们的事较紧急,得先顾着她们这一头。
约好三天后离京,好让莲儿二哥一家收拾家里。
等到了约好的地头时,莲儿二哥看到了莲儿,差点大喊见鬼了!幸好还记得,妹妹传出死讯,可说是被世子妃打死的,现在他终于知道,齐家姐妹为何要离京了,不离开不行啊!因为她们带着没死的莲儿啊!
莲儿二嫂倒是没她男人那么惊讶,只是瞠圆了眼,拉着莲儿细细看了一遍,见她身上遍体鳞伤,知道她当日没少受苦,心疼的把人抱在怀里直掉泪。
出事到现在,莲儿还是头一回掉泪,齐家姐妹把屋子留给她们,先到外头去帮他们带孩子了。
莲儿问她二嫂,“嫂子跟家里人说了没?”
“说什么?我爹娘已经过世了,我的亲人现在就剩你哥和两个孩子,还有你,知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只是,为什么……”要瞒着爹娘他们呢?莲儿二嫂没问出口,心里其实很明白为什么。
莲儿二哥没想太多,直接开口,“为什么要瞒着爹娘?你知道他们有多伤心吗?”
“嗯,我知道,你们来的时候,我就躺在棺材里,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莲儿二哥一愣,顿时有些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莲儿二嫂扯了丈夫一下,道,“妹妹既然都清楚,我们也不多劝了,只问妹妹,日后怎么打算?"
“这得问齐大娘她们了。”
之后夫妻两得知,他们一家都将进瑞瑶教的铺子去做事,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时间,便把京里的烦心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他们离开京城后不久,平亲王世子夫妻两个都被皇帝申斥,夫妻双双被杖责一顿,而上门闹腾的余家父子,由平亲王出面,给了五百两银子作为赔偿,虽说莲儿是贱籍,但世子带她出青楼时,已销了她的贱籍,世子妃打杀良民,是为暴虐,若余家父子真要告,世子妃大概得去衙门过堂的。
平亲王给这笔赔偿,就是要余家父子见好就收。
余老头银钱在手,自是满口应承,莲儿大哥看着父亲把银票揣到怀里,自己捞不着,就有些恼火。
回到雀儿胡同,原本热闹非凡的院子已经沉寂下来了,父子两个才下马车,就开始吵,一个要父亲分他银子,做父亲的则道,这钱是他女儿孝敬他的买命钱,不想分给儿子。
莲儿大嫂和孩子才起,看他们吵得厉害,并不想管,本要叫丫鬟去厨房端吃的来,谁知叫半天,都没人应声,她遂拉着孩子们往厨房找吃的去,去到厨房只见冷锅冷灶,那些上好的食材已经不翼而飞。
心头一阵狂跳,想到了不见人影的丫鬟们,她匆匆赶回房,连孩子们都忘在脑后,回到房间,打开箱笼,发现这些日子得到的好料子、首饰全都摆得整整齐齐,放在箱笼底下匣子里的银票和银子也都一文不少,她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她才想到,婆婆呢?哪儿去了?她忙又赶到婆婆的房间,竟发现不止空无一人,就连屋里的摆设、箱笼也全都不见了。
婆婆这是去哪儿了?
她跌跌撞撞的转身出来,正想找人问一声时,小女儿抱着她的腿说,“祖母说,以后这个家就交给娘了,她,要跟着贵人去享福了!”
儿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她,莲儿大嫂只识得几个字,还是出嫁前跟着娘家隔壁的老夫子偷学的,开头就写着两字,和离。
婆婆这是,攀上高枝,甩开他们一家子做凤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