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漱的反击来的快又准,而且其势甚猛,赵国皇帝得知荣国公竟花了万两黄金,就为了买凶杀一个江湖人时,差点把御书房里的摆件全都砸了。
“去,把荣国公给朕叫进宫来。”
传旨太监两腿发软,战战兢兢的应诺,转身出宫传旨。
来到荣国公府,荣国公跪在地上接旨时,还一脸蒙,不知他皇帝哥哥怎么了,不年不节的,如此慎重的传旨给他,是要做什么?
给他封赏,好补偿之前赔给皇家卫队那两胖子的钱?可看传旨太监身后的小太监两手空空,不像要给他封赏啊?
那会是什么?荣国公看着传旨太监的嘴一张一合,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在说什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呆中。
荣国公夫人跪在荣国公身后,依礼她无法与他并肩同行,只能跪在他身后半步之遥,传旨太监已宣读完毕,正等着荣国公响应,可他等半天,荣国公依然呆望着自己动也不动,传旨太监只得朝荣国公夫人使眼色。
这种时候他不能开口提醒,只能靠对方自家有所觉悟,做出反应来。
然而荣国公完全不给力,这就让传旨太监头痛了,要知道他背后那两排小太监里,可有他对头的干儿子和徒弟呢!他们紧盯着自己,就想找到破绽好把自己扯下来,皇帝跟前得用的就那么几个人,人人都想争出头。
他不能在这里给他们逮到把柄,荣国公一家就只能自求多福啦!
荣国公夫人接收到传旨太监的眼神,又看丈夫久久没有动静,她反应很快,连忙上前扯住丈夫的袖子,一边朝儿子示意,让他帮着把他老子的头给压下来。
“公公见谅,国公爷他这是得了失心疯了!日前就已经有些发病的症状,不想如今越发严重。”
“是啊!还请公公见谅,容我们给父亲服个药。”边说边借扶传旨太监的时候,偷偷递过去一个大荷包,荷包摸起来轻飘飘的,但是纸张的咔嚓声,让传旨太监很满意。
“行,你们别耽搁太久,陛下正发火呢!”他笑容满面的叮咛着。
“是,多谢公公。几位请稍坐,我们去去就来。”
让其他人招呼他们,世子扶着荣国公,和母亲一起回了正院,贤太妃已经过来了,看儿子呆愣愣的样,不由问媳妇,“这是怎么了?”
“儿媳也不知道,只知大概是被皇上的旨意吓到了吧?”
儿子有那么脆弱?区区一道旨意就能把他给吓成这样?贤太妃不相信,伸手把圣旨要来瞧瞧,圣旨上头没说什么,只是几句训斥的话,不过荣国公从出生到长到这么大,从不曾被皇帝训斥过,就是在他中二叛逆的青春期,带着皇子侄儿们满国都作怪时也没有过。
相比起动不动就被皇帝老子训斥的众皇子们,荣国公这位小叔叔,真真是诸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几位年纪略长的皇子们,这位小叔叔比他们小,带头作乱出事了,事儿他们扛,骂他们挨,皇帝老子还骂他们把小叔叔给带坏了!真是天地良心,谁带坏谁啊?可是他们抗议无效,因为,谁叫他们比荣国公这小叔叔大呢?
小叔叔年纪比他们小,被他牵着鼻子走,出了事还想把责任推他身上?出息?!
因此荣国公从小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犯错,别人扛,好事,他抢都不用抢,自然落到他头上。
由于贤太妃代先帝说的那些话,让赵国皇帝帝位稳固,荣国公这个先帝遗腹子的待遇,绝对比皇帝的亲儿子们好上好几倍。
挨骂?贤太妃还可能骂过他,皇帝?根本就没骂过他,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哄着咧!结果,开地辟地头一遭,他,挨骂了!
而且还要被叫进御书房继续骂,荣国公整个人就蒙掉了!
“皇上怎么会突然生国公爷的气?”贤太妃不知道她儿子和个江湖人斗气,还死磕上的事,因此面对皇帝对儿子的态度转变,老人家非常不安。
荣国公夫人和世子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但现在,只能安抚老太太,不能惊吓到她,否则后患无穷。
世子让人把世子夫人请过来,让她把老太太带走,还朝她使眼色,让她好好安抚老人家,世子夫人暗叹口气,把世子拉到一边,“我爹让人送消息过来了,说是黎老爷把去暗杀他那些市井混混全抓了。”
“全抓了?没漏掉一个半个的?”虽是国公府世子,但他并不无知,知道这些混迹市井的混混们,看似没本事,一个个胆小如鼠,可要真没点真本事,哪能在国都市井混迹多年,到现在还好好活着?
他们肯定有什么自保能力的,所以才敢接下他爹暗杀黎漱的差事,现在说,他们全都被抓了,一个不漏,这就让世子不得不怀疑有问题了。
世子夫人哪晓得丈夫心里所想,她只老实转述父亲让人传进来的消息。
“都被抓了,一个不落,而且他们看起来虽没伤着,可是一个个老实得不得了,府尹一问话,他们就一五一十的招了,我爹说,府尹原想严刑逼供的,可是因为他们太过配合,让府尹的打算落了空。”
世子一听就知道了,新上任的这位府尹,想要卖自家一个好,打算对这些混混严刑烤打,然后反过来栽给黎漱,是他指使这些人假意暗杀他自己,然后被抓送官,好把事情推到荣国公头上。
结果事与愿违,这些混混招得太实诚,让府尹连一点运作空间都没有。
世子大声叹气,又问,“难道不能用刑逼他们改口供?”
“没办法。”世子夫人摇头,“我爹也想过,只是,宫里一早接到消息后,就派人到府衙里盯着了。”
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是亲信,他们无法收买的主儿,只能暗地里着急,想要翻供,可混混们连与荣国公交头时,荣国公所穿的衣物,带着的人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世子夫人的爹看了口供之后,不由对亲家起了恼意,明知自己一会儿要做坏事,干么还这么张扬的四处逛,让大家都看到你穿戴什么,带着什么人逛大街啊?
害得他们这些想为他抹去痕迹的人,都不晓得从何下手。
荣国公的队友们纷纷暗骂此人是猪队友,不过还是得勉为其难为其开脱才行,毕竟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荣国公要真倒了,他们也讨不了好。
于是继齐氏之后,赵国皇帝震惊的发现,他这看似毫无野心的弟弟,竟然拥有一张强而有力的人脉关系网,而且比齐氏那由裙带关系串连起来的关系网更加周密,在朝的权势比之齐氏所有更加强大!
更重要的是,齐氏的姻亲网络目前已经将之抛弃,齐氏也已经被人打趴,眼下嘛!是没什么能量,能在赵国继续为害了。
但是,他这好弟弟的人际网络里的人,都在积极为他开脱,一个也就算了,十几二十个朝中显贵重臣,都在为荣国公说好话,这就碰触到皇帝的逆鳞了!
偏偏这些人尚不自知,还在努力为遭到皇帝兄长首度斥责而失神的荣国公说话。
赵国皇帝原本是怪黎漱小题大作,他既然有能力把来暗杀他的混混一个不落的全抓起来,那就私下处置了呗!反正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市井混混,死了就死了,只要他手腕高明,没让人查到破绽,这事也就过去了。
偏偏此人不识趣,把这些混混送官究办!
要是自己不知道,府尹那里识趣,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就没事了!毕竟幕后主使是皇帝的亲弟弟啊!皇亲贵冑气量如此狭小,和个江湖人斗气,实是让人看笑话,府尹接下此案后,把事情圆过去,也就没事啦!
偏这府尹才刚接任,各项事务还在熟悉当中,不想被人把消息捅了出去,府尹这厢还没审案呢!荣国公买凶杀人一事就已经满国都传得沸沸扬扬,御史台更是一早就把弹劾的奏折送上去。
皇帝无奈,只得派出自己的亲信大太监前去坐镇。
出万两黄金,买凶杀人,荣国公这么有钱?不过杀一个江湖人啊!这哪天要是朝中那个王公大臣得罪了他,他是不是也要如法泡制一番呢?杀一个江湖人万两黄金,那么杀一个皇帝,他能出多少黄金?
御书房里头,众人七嘴八舌闹哄哄,荣国公却像傻了似的,完全的没反应,这让等着他出言反驳的皇帝大失所望,也让他的队友们深深懊悔,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荣国公这家伙,紧要关头就掉链子呢?
等到皇帝命荣国公归家闭门思过,把为他说话的朝臣权贵们,统统记上小本本,然后把人都打发走,皇帝才颓然撑着头道,“你们说,荣国公是否真心想反?”
大太监不敢说,荣国公今儿的反应太奇怪了,他不说话,其他的太监哪敢开口,赵国皇帝其实也没想他们回答,他们能说什么?说荣国公真有心想反?还是说荣国公不敢反?
荣国公气量小吗?皇帝回想着,还真没相关的记忆,荣国公在他面前,一直就是个乖乖牌,就算是先帝幼子,没了亲爹做皇帝,还是得依附他这做皇帝的大哥过日子,他敢在自己面前作怪吗?不敢。
但不代表他不会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否则也不会带着众皇子侄到处作怪了。
荣国公直到回了家,他才如梦初醒,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不是万两黄金,只有五百两而已,我哪有那么金子啊!只有五百两黄金啊!”
荣国公夫人和世子面面相觑,现在的问题是,荣国公气量小,和个江湖人硬扛,还买凶杀人,皇帝因此斥责了他,罚他回家闭门思过。
这代表什么?表示荣国公的恩宠不再啊!
以前荣国公带着皇子作怪,挨骂的从来只有皇子们,荣国公向来是置身事外的,没想到这回,皇帝斥责他,还罚他了!
重点是在那五百两黄金还是万两黄金吗?
可是现在,他们母子能说什么?世子叹气去看贤太妃,并与妻子交接,她可是已经陪着老太太一整天啦!
荣国公夫人安慰着从失神状态回神的丈夫,并问,“国公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早上传旨公公来传旨之后,您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似的,我们叫您,您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没反应吗?”可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他全都记得啊!只不过他不想说话,不想回答,不想……“我说你是不是有问题啊!看我那个样子,你怎么就没想着给我报个病,然后把我留在家里,别让我进宫?”
荣国公夫人暗翻了个白眼,道,“要是可行,妾身自是会这么做,可问题是,传旨公公就在府里候着,宫里皇上震怒,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以身试险,再说了,陛下今儿是真动气了,要真把您留府里不让进宫,您确定皇上不会在震怒之下,命人把您抬进宫?”
皇帝召见,找借口不奉召,要是在今日之前都好说,但今天那情况下,荣国公夫人就怕皇帝一怒之下,连理由都不必找了,直接把荣国公给砍了怎么办?
要知道那位可是至尊啊!
荣国公对皇帝哥哥自要比妻子更了解,他也就那么一说,其实也晓得,皇帝哥哥召见,除非他是病得昏迷不醒,否则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奉召入宫。
“那黎老爷的武功是不是真的很好?”荣国公夫人想到儿子说,亲家让人传消息,丈夫找的那伙人,是一个不落的被黎漱抓起来送官府去。
“唉呀!不过都是虚的,你信啊?”反正荣国公压根不信黎漱的武功有多高强,在他看来,无非是他身边有些武功高强的侍卫罢了!
就像他,堂堂荣国公出行,身边肯定要带些武功高强的侍卫嘛!有事,他们出头,没事,就跟在他身边,帮他逞威风。
因为如此认定,所以他觉得黎漱救下威远侯一事,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和威远侯继母他们合谋来哄骗威远侯的,至于后来黎漱为何没有跟着回来,向威远侯索要报偿呢?他觉得是黎漱怕他跟回来,就会穿帮,所以才选择当时不跟着回来。
毕竟那时威远侯还没掌家大权,他跟回来,也拿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好现在才跟过来呢!
黎漱这头得知荣国公这番理论时,不由都笑得打跌,只能说荣国公自己是个武力渣,就认为这世上的人都跟他一样。
谨一把一药瓶还给黎漱,“蓝先生这药实在厉害,荣国公就抿了那么一口,药效直到他从宫里回来才失效。“
“那是因为他抿了那口茶之后,就再无进米水,那药就一直在他的唇上没掉,所以才能支撑这么久。”黎漱把药瓶收好,这瓶药是蓝海试做的,药方是长老们那里收回的书上所载,这可是天盛王朝时的宫廷秘药。
“改天得督促阿海,把那些方子上的药全做出来。”可惜蓝海现在被南楚皇帝困在宫里,每天要进宫,搞得他想炼药都没时间。
“这药既是前朝宫廷秘药,您说,赵国宫里会不会有人认得出来?”谨一忧心问道。
黎漱斜睨他一眼,“你以为宫廷秘药是大白菜,随便来个人都认得出来?啧!既是秘药,方子又被记在那些杂书里头,别说赵宫里有没人认得出来了,就是天盛王朝宫中旧人都未必有人认得出来。”
前朝已覆灭那么多年,瑞瑶教总坛中那些老东西都已经先后亡故,赵宫里怎么可能还有?
然而事有意外,赵国国都里,还真有人认得此药,只是她不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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