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电梯门‘嘀’的一声响,一道颀长挺拔的高大身影从电梯门内走出,步伐有力,掷地有声,脚下生风。
看到来人,江老爷子和粟岸年同时开口,语气都不好。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才来?”
看到他们两个呆在一起,江萧白略感意外,但念头也只是一晃而过,并未深入分析。
“人呢?”
粟岸年没有好气,两手叉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他怕忍不住,会一拳头打过去!
一堆人站在手术室外面,还问人在哪里?是不是开会把脑子开傻了?
江老爷子举起拐杖指着江萧白,“老大,我问你,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应该在股东大会上,而不是出现在这里!今天对于江氏甚至对于你来说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
江萧白走到护工面前,目光冷肃,“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苏晴空的情况他每天都有了解,哪怕孩子在胎里情况不好,但是如果照顾的好,足月生产应该不成问题,现在突然推进手术室,肯定是有意外发生。
而偏偏,每次都是他不在的时候,发生意外!
护工看了粟岸年一眼,又瞟了瞟员喵喵,不太敢说。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工,而面前这些人,贺喵喵是贺氏的大小姐,她不知道粟先生是谁,但看其言谈举止,也是一方人物,那个老头子就不用谈了,一来就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
贺喵喵看不过去,挺直了腰板,道:“你别逼她,我说!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带晴空去下面的菊园转转,有我们几个,还有粟先生和保镖,我们想着应该问题不大!后来,在菊园碰到这位老爷子,晴空脸色突然就变了,让我们推着她进了菊园,再后来,这位老爷子也要进菊园赏花,晴空一着急,就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在听到贺喵喵说带苏晴空下楼去菊园时,江萧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再一听说她从轮椅上摔下来,浑身的低气压更是层层蔓延,空气中弥漫的压抑而炙热的星火,一经点燃,就会爆炸。
“好,很好!一群人,连一个孕妇都看不住,还让人从轮椅上摔上来!”
江萧白显然气的不轻,指着护工的鼻子,因为怒火,手指不停颤抖,“你是女人!”
言外之意,若不是女人,他早就一拳头捶了过去。
又指着贺喵喵,“你还是女人!”
然后又指着江老爷子,“你是老人!”
最后是粟岸年,粟岸年眼中厉光逼射过来,摘掉了眼镜的他,目光锋锐的厉害,像是在说:我是你老丈人!
这是江萧白第一次看到不戴眼镜的粟岸年,才知道原来粟岸年戴眼镜不是因为眼睛近视,也不是为了装斯文,而是那双眼睛太锋利,蕴藏着万千的刀光,一不心就被他锋锐的目光所伤。
很好!
一群人,有专业的护工,有持有异能的贺喵喵,有血缘最亲的粟岸年,有身手敏捷的保镖,居然还让人从轮椅上摔下来,都是一群废物!
女人,老人,老丈人,得罪不得,那些保镖就不一样了,自然成了他怒火发泄的对象。
“都给我滚蛋,明年的薪水全扣!”
保镖们讷讷不敢言,垂头丧气的离开。
他们哪里知道就是那几秒的时间就出问题了?坐着轮椅,有人推着还会摔跤,他们觉得自己很冤!
贺喵喵不悦的瞪了江萧白一眼,明明说了不是故意的,还发那么大火,还扣人薪水!是不是所有叫总裁的生物都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先前还觉得他不错呢,现在看来,也只是麻麻而已!和贺祖尧不相上下!
护工害怕的浑身直抖,保镖的薪水都扣了,那她这段时间的护理费是不是也要扣?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再一想到里面情况未知的江太太,护工又觉得自己有推脱不掉的责任,只能祈祷一切顺利。
江父和江母很快就赶来了,一同带过来的,还有月嫂和保姆,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奶粉和尿不湿,还有小婴儿的衣服。
“老爷子,生了吗?”江母一脸激动的问道。
江老爷子瞪了自家媳妇一眼,“又不是我生,听听你问的什么话!”
“哦哦,那晴空生了吗?有谁知道?”江母茫然的望着四周,不知道该问谁,貌似周围一圈人中没有一个像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啊!
“老大,咱们孙子呢?”江母最后把目标定在江萧白身上。
江萧白觉得头疼,他还想知道呢!
在场这么多人中,没有一个比他更着急,可是再着急又如何?总不能破门而入!
“等吧!”江萧白淡淡说道。
“还没出来吗?这……不会是难产吧?”
“呸呸呸!你谁啊,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孩子又不大,怎么会生不出来,再说了,医生不会让她顺产的——”贺喵喵忍不住骂道。
“为什么不顺产?孩子不大,还不顺吗?顺产对孩子好!”江老爷子听到这个说法,立刻淡定不了了。
“江有良!”粟岸年大声喝止,“注意你的身份!生不生,怎么生,医生会做专业的判断!你只管着孩子,可有想过晴空的身体允不允许?你关心孩子,不关心大人,有你这么无情冷血的人吗?”
“我不关心大人?我无情冷血?苏晴空偷偷跟老大去领结婚证也就罢了,偷偷怀孕我也没管,现在她为江家生下曾长孙,我也就不计较她耍的那些小心思和小手段了,现在她生孩子,我给她请来了月嫂和保姆,还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居然还说我无情冷血?”江老爷子愤懑的点着拐杖。
江母指了指手里拎着的大包,那里是婴儿服的礼盒。
粟岸年冷冷的扫了一旁站着的月嫂和保姆一眼,目光不屑而讽刺。
都是五十岁左右的妇人,看到粟岸年看过来的目光,俱是吓了一跳,赶紧垂头。
贺喵喵愕然的望着面前这群人,一群加在一起好几百岁的人,居然在手术室门外吵架?
她不禁替苏晴空担心了,有这么一群家人,实在是……
一个护士打开了手术室的一道门缝,几个人一拥而上,满脸期待,谁知被护干冷冰冰的甩过来一句,“你们小点声,已经打扰到医生了!”
说完,不等这群人开口,又砰的一声把手术室的门关上。
“都是你!”江老爷子瞪了一眼粟岸年,“我们家生孩子,关你姓粟的什么事?”
“是你敲拐杖的声音太重!老了走不动了就好好躺牀上去!”
江萧白黑着脸,额角的青筋不停在跳,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闭眼,深呼吸,江萧白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声音尽可能的平静一点。
“从现在开始,谁再吵一句,谁就滚蛋!不要给我提身份,里面的是我妻子和孩子,谁的身份在我这里都不好使!”
江老爷子还想再说,看到江萧白扫过来冷峭的目光,花白的眉毛一挑,望天花板去了。
粟岸年哼了一声,踱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
手术室内,苏晴空仰面躺在手术牀上,正头顶是明亮的手术大灯,大灯与大灯之间宛若光洁的镜面一样,能够清楚的照到医生施刀的情形。
她看到医生拿着细长的手术刀,轻轻的划拉着肚子上的皮肤,一点也不疼,只明轻微的撕拉感,她看到鲜血喷薄而出,发出噗噗的声响有护士拿着洁净的纱布不停蘸血,场面鲜血淋漓,。
原本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应该害怕的,可是很奇怪,她居然没有一点感觉。
反倒觉得兴奋,就像是在拆一个礼物盒,有点迫不急待的想要看到盒子里面的礼物是什么。
那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是她怀胎九月,一路辛辛苦苦才祈求上天讨来的礼物。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答案即将揭晓,怎么能不让她激动和兴奋呢?
鲜血太多,画面开始模糊。
苏晴空瞪大了眼睛,想要再看的清楚一点。
麻醉师像个喋喋不休的碎嘴太太,一直在她耳边讲,不停讲,好让她不要睡过去。
“宝宝的头发很黑!”
“是个大帅哥呢!”
“胳膊和小腿细长,今后肯定也是个长腿欧巴!”
苏晴空急的满脸通红,她不知道麻醉师是不是在骗她,因为她一点也看不到。
她要看,她要看宝宝!
‘哇——哇——’
紧接着,她听到两声细弱的哭声,如同猫叫,那是宝宝的哭声吗?
苏晴空突然控制不住,眼泪哗啦一下就淌出来了,沿着眼角,流过耳朵,最后浸入到枕头上。
“嗯,宝宝很健康,5斤4两,出生时间,9月17号上午11点36分整!”
“还算不错!给妈妈看看!”
护士手脚麻利的把宝宝擦干净,用柔软的包被一裹,送到了苏晴空的面前,还掀开包被的一角,让她看看婴儿的性别。
苏晴空偏着头,泪眼朦胧的望着那个小小的婴儿。
他真的很小,软软嫩嫩的。
小脸是粉红色,两眼紧闭,头发很黑,脑袋看起来也就是他爸爸的一个拳头大小。
至于长相,看不出来像谁,这么小,还闭着眼睛,谁能看得出来像谁呢?
不过,不管是像谁,都是她最爱最爱的孩子!
此刻他两只小手握成了拳,举在小脸旁边,不知道是不是新环境让他觉得太过新奇,他缩了一下脖子。
让苏晴空忍不住笑出声来,眼泪流的更凶了。
“妈妈辛苦了,来,跟妈妈亲一亲!”护士笑着把宝宝往苏晴空脸上轻轻一碰,就抱走了。
苏晴空还想再看一眼,目光随着护士而动。
“如果困,可以休息一下!”医生说道。
苏晴空轻轻摇头,她不要休息,她跟宝宝才刚刚见面,她才舍不得就去睡觉。
护士再次打开门,这一次和刚才一样,门外候着的几个人哗啦一下全部围了过来。
“怎么样?生了吗?”
“生了个什么?”
“大人怎么样?”
“孩子和大人都好吗?”
“我们怎么听不到声音?”
一群人叽叽喳喳,围着护士着急问道。
护士笑道:“恭喜你们,生了个小帅哥!大人和宝宝都很好!”
江萧白心里一松,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明媚起来,连耳边那些叽叽喳喳吵人的声音都被他听成了美妙的音乐。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是个带把的!当年老大老二出来的时候,我也是一瞧一个准!”江老爷子高兴的仰头大笑。
江母的激动不行,“那……那我孙子呢?”
“医生还要做简单的处理,稍等!”护士说完又进去了。
几个人眼巴巴的趴在门缝上,想要看看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江萧白真不想说自己认识他们,深呼一口气,对旁边的贺喵喵真诚说道:“贺小姐,这几个月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我也有收获啊,我跟晴空成了好朋友!”
江萧白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走出来一群人,全都是穿着一样的浅蓝色的短袖套裙,脑后盘着头发,微笑着朝手术室门口走过来,而每个人几乎都拖着一个箱子。
“大家好!“
手术室门口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江萧白注意到这些女人胸前印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月子中心’。
“你们是……”
“她们是我请来的!”粟岸年道。
“粟岸年,你又要玩什么花样!”江老爷子敲着拐杖。
“照顾孕妇和孩子这种事,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粟岸年讥讽的望着江有良叫来的月嫂和保姆,“我不会随便请人来应付!”
“你说我应付?她们哪一点不专业了?”
“是啊,粟先生,这两位也是我从专业机构请来的!一早就给定下的!”江母道。
“是吗?和我请的人相比如何?”
月子中心的人打开了箱子,箱子里面产妇和孩子需要的用品应有尽有,面面俱到,而她们照顾的对象也不同,有专门负责产妇的,有专门照顾孩子的,分工各不相同。
可以这么说,有这样的一群人在,产妇什么都不用操心,她们做的会比母亲会更好。
江母不语了,和这些人相比,她请的人专业性是差了一点。
江萧白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人,差不多十个人,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程式化,却让人感觉到温暖和放心。
“粟先生,专业的人我请的有!”
“我的人先到!”
总之,这一次粟岸年对江萧白失望透了,一百个不满意,做生意是够了,但做丈夫和孩子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江萧白也不是疏忽,他刚才是太激动了,他请的人早就在候命了,只等苏晴空生产。
‘哗——’
手术室门打开,护士们推着产牀出来,苏晴空平躺在那里,怀里是软嫩嫩的小宝宝。
“怎么这么多人?”护士愣了愣。
一群人哪里顾得回答,都往产牀围了过去,生怕去晚了看不到。
“瞧瞧那小脸,简直跟老大小时候一模一样!”
“早产一个月,还是不行啊,比老大当时瘦多了,整个小两圈!”
“……”
苏晴空也没料到再次从手术室出来,会有这么多的人,这是生孩子吗?这根本就是采访现场。
余光瞟到不少陌生的面孔,苏晴空怕有记者之类的,赶紧抬手护住了脸。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刚才又哭了那么久,此刻平躺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才不要自己的丑样子被人看了去!
对了,还有她的宝宝!
苏晴空另一只伸开挡住了宝宝的脸,不让那些人拍了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江萧白注意到了她的不安,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还在轻轻颤抖,让江萧白心里泛起浓浓的愧疚。
苏晴空愣了一下,江萧白?
他怎么会来?他今天不是要开会吗?
可再一看头顶的那张脸,温柔,关切,担心,心疼,不是他还会有谁?
“辛苦你了!告诉我,身体哪里不舒服?”江萧白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暖。
苏晴空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要往外涌,她想告诉他,她生了个漂亮的小子,可是再一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便生气的嘟起了嘴,“让那些人走!”
江萧白微微发怔,瞬间就明白了,扭头对叽叽喳喳,探头探脑的一大群人道:“都散了吧!你们这样围着,让她不舒服!”
“晴空,这些人都是来照顾你的!”
“对啊,晴空!我是小家伙的奶奶,哦对,他爷爷也在这里,还有老太爷……”
苏晴空蹙起眉,目光央求的望着江萧白。
“都走!不要让我发脾气!否则,我一个都不让见!”
江萧白说着,给护士示意,护士把苏晴空转移到了病房。
其它人被抛在身后,谁想跟过来,都要被江萧白瞪一眼,想到以后还能再见,也就停下了脚步。
万一老大真发狠了,今后见都不让见一面,岂不是亏大了!
而且,苏晴空刚生产完,需要休息。
病房内已经消过毒,焕然一新。
两个护士抬着,把苏晴空放到病牀上。
“六个小时内,产妇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也不要进食和喝水!”护士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
苏晴空一张苍白的小脸皱成了苦瓜,还想要邀功呢,这下可好,连话都不能说了。
江萧白把她脸上汗湿的长发拢到耳后,又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笑意温柔。
“那就听护士的话,先不说话!想跟我说什么,都先记在脑子里,打个腹稿,六个小时后,再一一跟我讲!我愿意听你说个三天三夜!”
苏晴空白了他一眼,还三天三夜呢,她才没有那么多话跟他讲,她就想看宝宝!
目光移到牀边的小牀上,江萧白笑着把小牀拖过来,让她看个仔细,不用一直扭着头。
小家伙正在睡觉,小拳头举着,软软嫩嫩,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像你!”江萧白道。
苏晴空睁大眼睛,努力看了几眼,不明白他从哪里看出来像的!小婴儿不是都长一个样子吗?
江萧白笑着伸出食指,在小家伙软软的下巴上一点,“下巴像你!”
小家伙睡的正香,江萧白的手指头太粗,戳的他有些不舒服,不安的扭了扭,又睡着了。
苏晴空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让他动作放轻一点,别吓坏了宝宝,不然让他好看!
江萧白叹了口气,语气难得夸张一回,“唉!怎么办?你怀着他的时候,我就开始担心,现在看来果然和我所料不差,有了他,你就把我排第二位了!这可怎么行?跟你最亲近的人是我!”
苏晴空瞪着眼睛:他又不是第三者!
“他就是第三者!”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江萧白的语气十分肯定,“现在我确定了,他出来就是讨债的!以后要好好教育才行!”
小家伙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还撇了撇嘴,以示不屑。
苏晴空忍不住笑起来,想到护士交待的不能开口,赶紧又闭上了嘴。
她实在好奇,宝宝长大后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