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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回二房事发

书名:[红楼]大房下了很大一盘棋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妙戈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荣庆堂厅室里

    鸳鸯将半卷的竹帘又卷高了些,这是梅子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天色将晚,雨气氤氲,沉闷的气息弥漫在荣庆堂中,挥之不去。府里陆陆续续点上了灯火,庑廊下挂着的一排排红灯笼也依次亮了起来。

    堂屋内,史老太君上坐着,手里的檀木念珠无力地搭在椅把上。一身的绫罗绸缎、金钗玉器称得这位风烛老人富贵慈祥,丝毫看不出一点老态龙钟。贾母眉头紧蹙,心里思忖着刚刚听到的这件事情,似乎又是震惊又是心凉。

    迎春站在底下,面色沉着,淡然若菊。上一世的自己,因着自己是个庶出的身份,爹娘又不是很得贾母的欢心,每每站在她面前时,向来都是大气都不敢出。就更别说依偎在她身边说着体己话了。现在想想,一点儿都不想一个孙女和祖母的样子。

    过了好半天,贾母才缓缓开了口,“你刚刚所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迎春点了点头,随后递上来一个账本,“这是我让侍卫从那个马三口中问出来的,是府里上下所有参与聚赌的下人名册,他们大多都欠了外头不少银两。其中也有我的乳母嬷嬷。”

    她顿了顿,将账本交到鸳鸯手中,又侧首从绣橘手里接过来另外一张纸,接着道:“这是那位药铺掌柜的证词,我母亲送与黛玉的那根千年老山参,还放置在药铺。此外,马三的家里还有一个婆子,一个儿子,儿子同他一样好赌,近日马家在庄子上置办了一亩田,盖了三间瓦房。据他所说,大都是给府里配丸药时克扣所得。老祖宗可再去查证确认一下。”

    史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严肃了起来,“不必去查证了,你是个老实孩子,一向从来不说假话,更没有理由来哄骗我这个老太婆。倒是有的人……”贾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暗淡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她是多么地信任老二和老二媳妇。她将管家的权力都交给了王氏,不惜让府外头的人都说闲话。难道她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的?

    她知道敏儿在家未出嫁的时候,与老二媳妇一向不和睦,也常在自己跟前给王氏上眼药。可那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敏儿早就出嫁,更何况如今人都已经走了。没想到王氏心眼竟然如此之小,到了睚眦必报的地步。那日黛玉来府,她拖拖拉拉不去好好迎接,以尽主母之谊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纵容马三,给黛玉换劣等人参。

    黛玉本就是个身子弱的孩子,需要用人参来调养身子。吃了尚且调养不好,不吃长此以往下去,她这是要这孩子的命吗?

    贾母想着,不禁连连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竟然如此错看王氏。她就是这么糊弄自己这个老人家的。一个个的都当她糊涂不中用了吗?

    迎春面色如水,道:“祖母,有些话孙女本不该过问。只是自从黛玉进府以来,我与她情同嫡亲姐妹,玉妹妹为人纯良,迎春也知道祖母十分疼爱黛玉。只是在外人看来,外孙女终究是外孙女,客人终究不是家里人。玉儿更不像宝姐姐,有个兄弟、母亲在身边。怠慢了,顶多人家会说咱们贾家礼数不周,有失大家风范,于父亲、二叔和二哥哥清誉有损,二哥哥如今在朝为官,正是往上升的时候,还是莫要让人有了话柄;二来,人参养荣丸事小,可有了这一件事,兴许就会有旁的,这些下人都是看碟下菜,万一哪天黛玉有了什么旁的,林姑父那边,怕是很难交代。第一个难交代的,便是永安侯府。”

    贾母像是忽然醒悟过来似的,“好孩子,你说的祖母都明白了。”她看了看迎春,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也是第一天重新认识了这个孙女,虽然是个庶出,却远比她那爹和嫡母不知道要强出去多少倍。

    “你先回去,这里自有我来处理。”

    迎春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怕老祖宗不重视了。于是便告辞,同绣橘、司棋离开了荣庆堂。

    待迎春走后,鸳鸯给贾母端来了一碗参汤。贾母闻着梨木桌案上飘来的人参药香,眼里隐隐有了几点泪光。自己原想着把那外孙女接到自己身旁,好好疼爱、有人照顾,没想到自己竟然差一点间接害了她。

    她一则心疼黛玉这个嫡亲外孙女;二来更是想到,黛玉可是官家嫡女,一个朝廷二品大员之女,若是哪天真不明不白地在府里出了点什么岔子,自己要心疼死不说,将来到了地底下该如何面对敏儿?整个贾府又该如何面对林家?

    “鸳鸯,你说我是不是老糊涂了?”外面的风夹着雨,从门外吹进来。贾母扶着椅把的手已经满是皱纹,感怀到自己其实也时日不多。能照看着这个荣国府的日子也没有几年了。她抬起头,打量着屋里这雕梁画栋,荣华富贵虽好,可能真正流传到子子孙孙,才是真的。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老二是个会读书、孝顺知礼的好儿子,将来还会有贾兰、宝玉这些好儿孙,把荣国府给继续发扬光大下去。可今天看来,这个贾府自己再不管管,只怕终有一天会出大乱子。

    “之前让你去打探的消息也都打探清楚了?”贾母问鸳鸯道。

    鸳鸯屏退了左右,对贾母郑重其事地道:“老祖宗,都打探清楚了。琏二爷从林家回来后,特意去给二小姐送了一匣子金银首饰,说是要感谢二小姐,如果没有她,自己也想不到要去林家接黛玉,从而谋了个好差事;学堂的先生说,琮哥儿近几个月念书用功多了,写字也大有长进;大太太那日给林姑娘除了送去野山参,还有布匹、钗环,都是贵重之物,一路上好多人都看见了。还说是要谢谢林姑娘父亲对琏二爷的举荐之恩。”

    听了鸳鸯的话,贾母若有所思道:“没想到,迎春竟是个如此有心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也错看她了。”想到那一日宝钗一家过来,王氏那急切地接人的架势,再想想黛玉来时,真是天壤之别。到底是自己娘家人,竟然比不得婆家来的亲戚?这个家到底是姓王还是姓贾?

    “翡翠那边呢?”

    鸳鸯顿了顿,继续道:“我让我哥哥去庄子上打探了,翡翠的兄长也好赌,欠了不少赌钱,说是要把自己小妹子送到青楼去抵债。那放印子的您道是谁?竟是咱们府上的周瑞管家。三小姐之前不知为何,还送给翡翠一匣子朱钗。”

    贾母轻哼一声,冷笑道:“她那是想巴结翡翠。探春那个性子我最是晓得,争强好胜的。你看她哪回宴席,不是穿的最出挑?可自从上次去定北侯府赏花宴,风头全被迎春夺了去。她能心里舒服吗?定是以为是翡翠暗地里提点了迎春,所以想让翡翠到她房里去。没想到这个糊涂女儿,竟然替她爹,引姨娘入室了。”

    周瑞是王氏的人,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免太巧了些。只怕一开始是冲着大房去的,没想到竟然让自己房头吃了亏。

    这么多年是自己纵容娇惯二房了。这个心偏的,迟早会害了二房。王氏这个儿媳妇,也不能不管管了。

    想到这里,贾母对鸳鸯吩咐道:“你去把二老爷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对他说。”

    从荣禧堂到荣庆堂路虽不长,可这梅子雨着实不小。待走到庑廊底下,放下伞,贾政的衣摆却还是湿透了。他接过玻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么晚了,一听鸳鸯说是老太太要找自己,这个大孝子便立马放下碗筷赶了过来。本来王氏也想一道跟过来,却被鸳鸯婉拒了。

    贾母坐在上首,灯火下满头的银丝微微发着光泽。她有些目光复杂又不无夹杂着慈爱地看着堂下站着的二儿子,心里感慨万千。

    “母亲叫儿子过来有什么事?可是宝玉最近又惹您生气了?”

    自从上回出了那事,贾政便提议不让宝玉跟着老祖宗住了。母亲对宝玉太过于溺爱,他便把儿子接到自己身边严加管教。

    贾母缓缓地开了口,“咱们家开春以来,发生了很多吉事。下人们现在都在传,说这林姑娘是个福星,能给咱们荣国府带来福气。我听说,琏儿在吏部做事做的如鱼得水,上有顾大人提携,说不定年底就能再往上提个品阶。”

    贾政听到此话,还是面上露出了喜色。和王氏不同,虽然在吏部谋了官职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可琏儿毕竟也是贾家的一份子,是自己的亲侄儿。倘若有一天官儿做大了,那也是他们贾家满门的荣耀。

    “是啊,没想到琏儿还真是个有出息的聪明孩子。这几日我也一直教导宝玉,让他好好念书,将来考取个功名,也好跟着他琏二哥哥一样光耀门楣。”

    贾母轻哼一声,看都不看贾政一眼,只将手中的手杖杵了一下,道:“琏儿是你我看着长大的,究竟有个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说是聪明有出息,这些话唬唬外头的人也就罢了,在你我自己家人面前,就不必说这样的话了吧?”

    贾政没想到自己母亲竟然会这么说,有些尴尬地道:“话也是这么说,可琏儿毕竟……”

    “毕竟也还有个好姑父,能远在扬州,都替他把京城的官路铺好了。”贾母打断了贾政的话,“我说的意思你应当都明白,琏儿能在吏部谋官职,靠的别的,还不是因为他巴巴儿跑到扬州去接了趟黛玉。林如海看他诚恳,又因为把女儿托付与咱们家,这才给琏儿递了推荐信。”

    贾政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老祖宗说的是,这回这个事,多亏了林妹婿了。”

    贾母冷笑道:“你也知道多亏了他。他那等清廉的人,若不是女儿寄托在咱们家,又怎么会做任人唯亲的事?可咱们家呢?是如何对待黛玉的?我问你,那天黛玉从扬州城过来,你这个做二舅的人在哪里?”

    此话一出,贾政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道:“我……儿子那日有公务在身,这才没能见外甥女。”

    “哼,有公务,我看怕是有美人缠身,脱不开吧!”

    “母亲!”贾政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惊呼道,额头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原本以为自己那事做的天衣无缝,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被母亲知道了。

    从小到大,在母亲的面前,他都是懂事孝顺、喜好读书的那一个,和大哥的荒淫无度完全相反。可这一回,他却是把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弄上了手。本来他也想着这事情实在是不符合规矩,怎奈那翡翠非但相貌人前清秀,人后风骚,还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不知道比家里那个古板一本正经的王氏要有情趣多少倍。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呀!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让母亲知道了!贾政一瞬间在心里迅速闪现出无数个念头,是要在母亲面前承认了?还是不承认?是说自己和翡翠真心相爱、两情相悦,还是说翡翠为了一己私欲勾引自己?

    他不想在贾母面前破坏自己这个好儿子的形象。

    正想着,那边贾母却已然轻叹了口气,开口道:“事到如今了,你还在思量些什么?知子莫若母,你是我生的,你的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贾政咬了咬牙,跪在了蝙蝠逐鹿的地毯上,低头对贾母认错道:“儿子一时糊涂,知错了,让娘伤心了。”

    贾母转过身子,对贾政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会责怪你?再者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翡翠又是我身边的丫鬟,比那些外头买来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你要是真心喜欢那丫头,跟我求了,要了她去便是,何必要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

    贾政一听,不由又惊又喜,原来母亲并不打算责怪自己。心下狂喜道:娘对自己还真是偏心,这事若是换成了大哥,只怕家里就要闹翻了天了。

    贾母淡淡地看了一眼贾政的反应,心下忽然又是一凉,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依旧严肃地道:“我是不怪你这件事,我怪的是其他。”

    贾政不解道:“娘说的是什么事?说出来,儿子也好跟娘认错。”

    “哼,你的确糊涂。可我说的不是想跟我讨了翡翠这件事本身,而是恨在你糊涂!你可知道那翡翠身为我的丫鬟,跟了我那么多年,前不搭上你,后不勾上你,偏偏这个时候和你对上了眼?”

    贾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母亲,眼前浮现出翡翠的音容笑貌,他只觉得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天天都过在富贵温柔乡里,哪里会想前因后果?听贾母这么一说,顿时如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

    “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鸳鸯在一旁有些愤愤地道,“二老爷口口声声说喜欢翡翠,可知道她的家中有一个病重的老母亲,一个嗜赌成性的哥哥、还有一个未出嫁的亲妹子?翡翠和我一样从小就跟了老太太,咱们都是一处长大忠心耿耿的丫头,没有老太太的吩咐,又怎的会做出投靠老爷这等下作的事!”

    贾政被鸳鸯说的一愣,他原以为翡翠对自己即便是有点利用心思,可丫鬟想爬上主子的床,也是常有的事,便也没多想。可看鸳鸯那坚贞决绝的眼神,反倒很有几分鄙夷自己的样子。

    鸳鸯接着道:“老太太让我托人去庄子上查探,这才晓得翡翠那哥哥欠了人家放印子的钱去赌,赌输了就只好要把妹妹卖到那脏地界里去。翡翠没办法了,这才不得不自谋前程。二老爷可晓得,三姑娘先前给了翡翠一匣子珠宝首饰,希望翡翠能够跟在她身边,成为她的丫鬟?”

    贾政惊诧万分,“有这等事?”他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自己那女儿插了一档子。听到这里,他隐隐明白了什么:翡翠的哥哥欠了赌债,要卖妹妹;这个时候探春正好给了翡翠一匣子珠宝,希望翡翠能跟着她,指点她;可很显然翡翠并没有满足于此,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二房的一家之主——自己。

    贾母冷笑道:“你可知那放印子给翡翠哥哥的人是谁?正是咱们府里的周瑞。”

    “啊?是他!”

    “周瑞家的是你女人的陪嫁,个中巧合你自己去琢磨去吧。”贾母在厅堂里踱步了一阵,便重又坐回上座。

    “可……”贾政实在想不明白,王氏为什么要把一个丫头送上他的怀中。这不合常理,更不像是王氏会做的事情。翡翠前阵子不是被老太太给了迎春……

    贾政忽然明白了过啦,头上的汗更多了。他也顾不得形象,只用袖子擦了擦。“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母叹了口气,“你那媳妇只怕本来瞄准的是你大哥,可没想到三丫头看迎春最近得势,很是眼红,便插了一杠子,阴差阳错地让翡翠上了你的眼。你那媳妇,我原先只当是个老实本分,做事妥帖的人,也放心地把管家权交给她去做。可没想到,她竟是个心胸狭隘的。如此容不下我的黛玉。”

    说着,鸳鸯把那人参养荣丸端了上来,贾母道:“这是我抓了府里制药的马三,前日里那大嫂给了林丫头一根上好的野山参,我怕她虚不受补,这才问马三要这山参。一问才知道,这个马三竟然把山参掉了包,还说平时用的就是劣等的人参,这些都是二太太指使了的。”

    贾政的背后已经一阵阵发凉了,听到这里,他总算明白今日老太太让自己过来的用意。原来这些个事情,背后自己那婆娘都逃脱不了干系。他虽知道王氏一向不喜欢贾敏,更不喜欢黛玉,没想到竟讨厌至如此地步。要对黛玉下这样的手,旁人是看不出来的,顶多认为黛玉身子虚弱。即便以后黛玉出了什么事,也无从查证。若是真的,王氏可就真是用心险恶了。

    贾母道:“这药丸且给你,是真是假你自己去查。只是你作为一家之主,治家如此不严,让外姓如此干涉我们贾家的事情。你自个儿瞧瞧,这整个荣府里,还有哪桩事情不姓王?先有你媳妇,又有凤丫头;如今她妹妹一家也来了,上上下下的丫头婆子无不称赞她那侄女宝丫头,竟然挤兑得黛玉无处站,人人都传她是个刻薄之人。你可知道,林如海既然能捧琏儿做官儿,也能让他做不成官儿。个中轻重你可知道?”

    贾政倒吸了一口凉气,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贾母道:“好了,你回去吧。这事说到底是马三做的不对,他说是你媳妇做的,也只是一面之词,我就不多追究了。你可懂我的意思?至于翡翠,既然你说你喜欢,我就与了你做个妾。横竖你身边也正好缺个妥帖的人伺候着,不能总是赵姨娘之流。若能为我贾家开枝散叶,也是极好的事。”

    听闻贾母这么说,贾政心头又一喜,重重地承诺道:“娘放心,我这就去处理后宅之事,保证不让娘操心。”

    荣禧堂坐落在整个荣府的中央,中通外直,富丽堂皇,景色宜人。时值五月,端午将近,碧莲台的荷叶已经绿了一片,连成一脉碧色天青。园中古木参天,郁郁葱葱,葡萄藤蔓延成整个绿荫。

    两个丫鬟端着果盘,一边走着,一边小声议论着。

    “这翡翠姐姐真有福气,竟然跟了二老爷做了姨娘。你没看见昨儿个,二老爷赏赐了翠姨娘好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呢。听说有几样还是宫里的新鲜花样,在外头买都买不到。”说话的丫鬟一脸的艳羡,仿佛希望被抬了姨娘的人是她自己。

    “是啊,翠姨娘又年轻又漂亮,性子又和顺会说话,二老爷如何不会喜欢?”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自从翡翠姐姐被抬了姨娘,二老爷一连几天都歇在她屋里。二太太气得两天没吃饭,这会子门都不出了。”

    “是吗?二老爷不是一直对夫人很好?那老太太不生气?”

    “什么呀?我听说二夫人犯了错,老太太这才抬了翡翠做姨娘,是故意给二太太脸子看呢。前天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发难了周瑞管家,说他在外头放黑心的印子钱,逼得人家走投无路。下了周瑞管家的权,让他到庄子上管事去了。”

    忽然两个丫头住了嘴,迎面正撞上宝钗扶着薛姨妈,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两个丫头惊慌失措地忙唤了声:“薛夫人、宝姑娘。”便匆匆地离去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脸上苦笑道:“你姨母现在一定是伤心失落坏了。唉,可真就是咱们女人的命,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忍着就是了。宝丫头,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宝钗淡淡地弯了弯嘴角,什么也没说。

    王氏当真是气得两天没吃东西。那一天晚上,贾政被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唤去回来之后,便怒气冲冲的,将人参养荣丸丢在自己眼前,说她心里清楚这些内里的勾当。自己震惊之余,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马三怎么会把实情全招了出来。

    可左不过是个奴才,下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的,她便一再坚持自己没做过,是那个叫马三的栽赃。怎奈丈夫平日里很是尊敬自己,这会子竟是无论自己怎么说,都不肯相信。这几日头疼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是宝玉失了名声;后贾琏在吏部做了官。眼看着大房一日日壮大起来,这个二房却一天天没落了下去。

    原本指望着翡翠能够勾引大老爷成功,这样也好将大房那边的注意力转移到此事上来。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二老爷抬翡翠为姨娘的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越想越头疼,索性躺在了床上,不吃也不喝。

    金钏看着心疼道:“夫人,多少您吃一口吧。这燕窝莲子银耳粥最是滋补,我刚刚从小厨房端来的,您吃一些,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王氏躺着一动不动,直觉得太阳穴一处青筋蹦着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算计那边不成,还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对手……

    金钏见她纹丝不动,有些无奈地朝探春看了一眼。自从府里出了这个消息,探春一直怔怔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小娘”。上回自己给翡翠送了一匣子珠宝,她不是很心动吗?她是想让她来给自己当丫鬟,不要跟着迎春,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爹爹的妾?

    早知道翡翠迟早要来二房,自己就不破费那一盒子珠宝了。探春心里五味杂陈,眼下还是劝母亲喝点东西是好。自己这个庶女,除了跟着嫡母,没有半分出路。至于这些妾,又与自己何干?

    探春接过金钏手中的汤,走到了床边,“母亲,我是探春,您喝一点吧。”

    探春?王氏一听是探春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听贾政说,就是探春给了翡翠那小蹄子一匣子什么东西,让她财迷心窍了,才把心思打到他身上。自己这么多年来,这是养了个什么白眼狼?竟然把丫头推到自己爹爹的床上!

    “出去,我可劳驾不得你这位三小姐来伺候。”王氏睁开了眼睛。

    探春一惊,眼泪差点下来。一旁的宝玉忙道:“母亲为何这么说探春妹妹?”

    王夫人冷笑一声,“也真是你的好妹妹,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倒和翡翠成了好姐妹。亏得我平日里给你吃给你穿,养的跟自己的嫡女一般。你倒好,把我给你的好东西,全都攒着给了那个小蹄子。如今你那姐姐做了姨娘,你也该过去巴结她才是正经!”

    宝玉不明白王氏说的话,便疑惑地看向探春。探春委屈地想争辩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这时,宝钗扶着薛姨妈过来了。探春像是一下看到了救星,忙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宝钗。

    薛姨妈心疼道:“你怎么这样憔悴了?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啊!”

    看到自己的姐妹,王氏这才稍稍好些,“你来了?快坐。”

    宝钗的目光越过探春,丝毫没有要替她说话的意思,只淡淡地问了王氏安好。“听说姨母病了,我和娘特意来看看。”

    探春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站到了宝玉身旁。王氏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到底舒坦了不少。最近府里不知道多少人要看自己的笑话,还是宝钗会说话,说她病了,这到底是给她留了不少颜面。

    “没事,天气热起来了,有些热伤风,吃点药就好。”

    探春见王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她这个庶女,自己的娘本来就指望不上。这么些年一直跟在嫡母身边,为的就是不落得像大房二姐姐迎春那样,懦弱得不像个小姐。可如今嫡母待自己这般态度,以后自己的前程只怕也是未卜了。

    骄阳照得院子里一株美人蕉耷拉着脑袋,没了平日里一丝一毫的娇艳傲气。倒是大院里,飘着满庭院的茉莉清香。

    迎春给黛玉沏了一壶茉莉花茶,又兑了一点蜂蜜。黛玉轻轻抿了一口,有些嫌弃甜了,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你怎么喜欢上喝这种茶了?”

    江南人多喝龙井、碧螺春,以清香微苦为佳,象征文人气节。这茉莉花茶本就清甜,又放了些蜂蜜,更显得甜,虽然好喝,可……不像是茶。黛玉有些喝不惯。葡萄藤下乘凉倒不错,她打量了四周,用团扇轻轻扇扇,笑道:“你这儿倒是田园。”

    迎春又给自己倒满,笑道:“就知道你喝不惯。不过我可有心改改你这毛病。哪有人老爱吃苦?日子总得像蜜一样甜才好。记得你刚来府里的时候,想家总是爱哭。我听紫鹃说,你看到个花落也会伤春悲秋的。哪有人能老哭?你要想着花儿今儿落了,明天还会有别的花开,一年四季日日有花,四季才有美景;到了来年便又回来了,这叫生生不息。花儿即便落了也有她的价值,就像这茉莉,可以晒干了入药,做香包、泡茶,花落了,香气留在人间,这才是花儿的意义。”

    思忖着迎春的话,黛玉低下头去,若有所思,又拿起那茉莉茶品了品,顿时口角噙香。迎春见她喝了,这才笑盈盈道:“来,再给你加一些,让你生活甜如蜜。”

    “不喝了,你还有心思喝茶?我听说二舅母病了,你也不去看看。”黛玉流露出一丝担忧。

    迎春淡淡一笑,“我担忧什么?不是还有宝玉、探春吗?”

    黛玉面露难色,她也听说了些,知道二舅一些事情。“探春妹妹怕也不大好吧,我有些担忧着,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去。”

    “你去什么?”迎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黛玉的话,“就你心眼儿好?旁人都是恶人?我可跟你说,你现在去了,非但不落好,旁人还会觉得你是故意瞧热闹去了。回头探春记恨你才是。”

    “为何?”黛玉一怔,忽然明白过来,手里的帕子攥紧了些。她是个聪明人,又何尝不会明白,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总未想多,只想着发生了些什么,探春妹妹宝玉她们该伤心了。自己想去看看。

    迎春有些无奈,自己上一世是个老好人,黛玉其实才真是个热乎心肠。也就她会教香菱那种丫鬟学作诗。和紫鹃这些丫头亲如姐妹。换坐宝钗,一辈子不会这么做。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她也不忍心拂了黛玉的好心,于是道:“你不必担心,我跟你说,我已经让母亲去看二舅母了,不用咱们瞎操心。”

    “什么?你让大舅母去看二舅母了?”黛玉杏眼圆睁。

    迎春笑道:“是啊!怎么了不行吗?我还让母亲带了点东西给二婶。”

    “你让她带了什么?”

    “就之前她送你的人参,噢,我怕你虚不受补,后来让母亲跟府里弄药的人要回来了。回头再送你更好的,这根就拿去给二舅母。”迎春露出了一丝狡黠地笑,一字一顿道,“好,好,补,补,吧。”

    那边王夫人在自己亲妹子和宝钗的劝说下,愉快地喝了燕窝粥,正想着要恢复元气。只见邢氏从外头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颗老大的山参,进门就道:“他弟妹!我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看你。还给你带来了人参!”

    王夫人一愣,待邢氏走近了,这才看清那人参不就是马三偷梁换柱的那根?她……她竟然拿来送给自己?顿时一股血从脚逆流上头顶,气得差点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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