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见潘杰下山,也都进了屋,陈素青思及刚刚他所说的事,又不住的感叹:“我从没想到他受过这样多的苦,也难怪他现在报仇心切,昨日里他宁愿死都不愿落入钱家兄弟之手,那么果决,倒让我也吓一跳。”
赵元给三人沏上茶,悠悠言道:“各人的出身总不能选择,他无根无基固然很苦,但像钱家兄弟这样一出生就注定要接下家里的产业,码头上漂泊一生,又有谁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了?”
赵元这话倒似一根轻羽,拂过沈陈心弦,他们虽然出身武林名门,家学渊源,无上荣耀。但也因此承担了很多责任,从小学武练功、立身处世乃至大了娶妻结婚,竟都不能自己做主,幸而身边之人称心如意,否则自己这一生无奈又向谁说去?思及此,二人不禁对望一眼,竟有无限话在其中。
赵元又道:“世人皆有其苦,比他苦的大有人在,但也没见几个向他这样怨念深重,所以你们也不用可怜他,他所谓的苦痛,不过是因为他为利为欲所扰,又不甘于承认自己的贪心,找了一个看似委屈的借口,像他这样的人,这俗世中实在太多太多了。”
陈素青听他一席话,点了点头,又默默饮了口茶,道:“只盼他老实送回张先生就好了。”
赵元默默点了点头:“他既然同你们说了那么多话,又交了心,就不会再回头翻脸。否则何须说这一箩筐话,流这些泪,好让你们理解他?”
“他刚刚说钱老大为了确保你能给钱老三治病,连张先生的命也可以不顾,不知是真是假。”沈玠轻叹道。
“像钱老大这样的江湖人用心险恶,也是有的。”赵云冷冷言道,想了想,又对沈玠道:“但玉昌却不能学潘杰,时刻用这种用心去猜人心思,否则年深日久,起不落的与他们一般?大丈夫光明磊落,若不齿他为人,不去理会也就是了,何必时刻与他算计,自寻烦恼呢?”
沈玠和陈素青听他此言,深以为然,都点头,表示受教。陈素青沉吟一时又道:“虽如此说,我们还是需防他一手,否则害了张先生性命,岂非不智?”
“早知道我该同潘杰一起下山,护送张先生回来,否则要是被钱家人害了如何是好?”沈玠道。
赵元摇摇头笑道:“潘杰既然把张先生放出来,张先生也就不是他威胁我们的筹码,对钱家人来说也无所谓,护他尚且不及,哪里又会去害他呢?”
沈玠点了点头,又对陈素青道:“佩英,昨日里与怀机商议了,想着还是早日送你回去为宜,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素青离家时久,也颇为不安,见沈玠提起,虽然有几分担忧赵元之事,又想着终究自己不如他,在这里也未必帮的上忙,于是也就应下了。
三人正商量着归期之时,只见钱老大一行人进入屋内,众人见张郎中也随着一起进来,忙站起来去看,见他衣着整齐,神情无异,没有明显伤痕才略略放心。
“张先生回来了?潘杰可对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沈玠见到张郎中,忙上前询问。
“劳公子挂心,他们将我抓去并没有打骂,倒算客气,三餐也还齐备。今日一早那潘杰回来就说您救了他,故而将我放了。说起来,我能脱险,还是多亏了您。”
沈玠见他这样说,忙见他引至客位坐下,笑道:“张先生言重了,您没事,我也可放心了。只是怎么您又同他们一同上山来了?”
“刚出了潘杰的门,我就想着要赶紧上山来给怀机报个平安,我被人掳去,只怕他着急。谁知正巧遇到两位钱掌柜,也是要上山来的,正好顺路带我。”张郎中接过赵元递来的茶,轻轻饮了一口,悠悠言道。
这边钱老大忙接过话头解释道:“只因为我们刚巧遇到张先生,见他一个人,问了才知道原来他们潘鱼儿那厮放了出来,恐怕他又遇险,故而护送他上山来了。”
赵元听了,心中虽然不信钱老大乃是偶遇,知道他只是借机卖个人情,但此事无关大局,也不愿意多言。只轻轻点了点头道:“张先生这次遇险,也受了许多委屈。家中人恐怕也要悬心。还是早一点回去告安为好。”
“神医放心,我已派人去药坊送信了。”钱老大又上前言道。
赵元道:“还是您想的稳妥,那么还劳张郎中稍坐,正好令弟的毒还需同他商议一番。”
钱老大闻听赵元说起解毒之事,连忙肃然站好,急切道:“赵先生是不是已经有把握了?”
赵元轻叹一口气道:“不妨直与你们说,这个毒医书里也没有什么详细解释,我也是在南国时偶然识得,至于解毒之法,也是听人说起。有没有效,我也实在是没有亲身试过。”
钱老大听他如此说,身子微晃了一晃,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要拿我弟弟试药?你是神医,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赵元见他失态,知道他护弟心切,倒也不恼,反而和言道:“我虽然在医术上比别人略强些,但也不是神仙,何况奇毒异方,我真正知道太少。”
钱老大神情一暗,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您不是还有心法吗?用心法给他解毒啊。求您。。。只要您肯用心法,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您。倾家荡产,做牛当马,都只消您一句话。”
赵元轻叹一声:“你说的这个用心法解毒,我不是没有想过,但一则这毒原有两种毒性,恐怕使用心法不甚,反而催动其中一种毒性,到时候只怕毒发的更快。二则,用心法即使将毒排出,也难免有残留,到时候哪怕命保住了,也会留下隐疾,轻则病痛,重则瘫傻,都不可知。”
钱老大见他言语恳切,知道不是假的,心也灰了一截,苦叹一声,而后喃喃道:“只要活着,哪怕他瘫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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