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路,矩州城外,庙窝顶山寨中。
“四爷,五爷怎么说的?”
一个头目模样的龅牙男人,猥琐地往前拱着,好似要看信一样。
“刘老六,你他娘的挤什么挤,你斗大的字不认一箩筐,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你装什么装?”
刘老六也不是个善茬,他心狠手辣,手上的人命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登时龅牙呲呲,恼羞成怒道:“金老二,你****的再说一次看看?”
“咋了,别人怕你刘老六,我金老二可不怕!”说话的乃是一条壮实的汉子,一个几乎顶得上刘老六两个了。刘老六知道,单论手上功夫,他的打不过金老二的。但刘老六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兼之阴险毒辣,吃了亏肯定憋着气要还回去。奈何在金老二手底下,他从来没讨得好去。别看金老二身材魁梧,但他的头脑也不差,刘老六在他手底下从未讨得了好处去。
刘老六恨恨地瞪了金老二好几眼,却不敢再说什么了。金老二是个实在人,但通常这种人也是最不能惹的。实在人认死理,一旦斗起来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是打得过金老二,刘老六早就翻脸了,问题是打不过也斗不过啊!
四爷此刻总算开腔了:“吵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
金老二是四爷的心腹,也是不惧刘老六的原因之一。他熟知四爷的脾气,立马闭上了嘴不再吭声。奈何刘老六以为是斥责金老二的,内心乐开了花,嘴上说道:“四爷,我这不是着急嘛!”
四爷抬起眼来,冷冷地扫了一番刘老六。刘老六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浑身不自在,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四爷其实并不高大,身材甚至可以说是瘦小的。但山寨里,没有一个人不服他。四爷的年岁约有四十,乃是彝家一脉嫡传。四爷的脸上,留着一道长长的疤痕,用他的话说,若不是这道疤,恐怕坐在矩州城刺史府里的就不是罗素策了。个中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知情。唯一知道的是四爷和五爷本来是极好的兄弟,不知怎么地就翻脸了。导致四爷直接上了庙窝顶,就一年时间,当上了寨主,算是自立门户了。而五爷作为兄弟,却偏生从未上过庙窝顶。当然,两人还是互有来往的,渠道就是写信。基本上都是五爷写信来,而四爷从未回过信,只是让送信的人在山寨住个几日,然后送回去的时候,四爷才在耳边叮嘱。
这一次很明显不一样了,四爷的心情不好,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不想想,庙窝顶下面,几万禁军围着,要不是庙窝顶这里群山连绵,恐怕这伙人早就唿哨一声散了。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活计,为什么要沾惹上官府?何况这次来的不是官府,而是朝廷最精锐的禁军,这简直让不到千人的庙窝绝望。
四爷也不傻,他在等罗素策的决定。哪怕他们闹得再僵,都是彝家的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和罗素策闹得再僵,这庙窝顶都背着彝家的名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起当年罗素策和他闹不和,就是为了这事。有着官府撑腰,庙窝顶什么做不得?奈何罗素策认为朝廷不好糊弄,万一事情败露,恐怕整个彝家都要被诛灭。当然,这个彝家讲的是罗家,而不是所有的彝人。
四爷说罗素策杞人忧天,没胆鬼,一言不合就翻脸,第二日就上了庙窝顶,二十多年过去了,兄弟俩再也没见过谁。
这些事他们不说,外人永远无法得知,只能猜测是为了分赃不匀,还是刺史官位,或者是一个女人。男人嘛,不是为钱为权,就是女人了,难道还有别的东西?碍于四爷的威势,底下的喽啰只能私底下议论纷纷,从不敢张扬,四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五爷来信说了,要我们躲一躲……”四爷似乎心有不甘,语气尽是古怪之味。
刘老六一听,登时怒了:“凭什么躲?禁军要是有本事,尽管来好了,我刘老六不怕!砍死一个回本,砍死两个有赚!我……”
“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刘老六脸上就多了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印。刘老六被打得翻倒在地,头晕目眩,爬起来又摔了一下。
原来四爷出手如电,旁人根本没看到四爷是怎么出手的。就算是身手如金老二,站得如此靠近,也只是见到了一丝残影挥动了一下,刘老六就倒地了。
“混账,五爷是彝家首领,谁敢不听他的话?老子第一个宰了他!没有五爷在城里,你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做梦吧你!”四爷阴鹫着脸,冷冷地说道。
刘老六晕了半天,才能从地上爬起来。一身蜀绣绫罗绸缎,满是灰尘。只见他的脸上肿得老高,用手捂着,怨恨地瞟了一眼四爷,却再也不敢说话了。金老二看了好笑,心道:“这个刘老六,刚进寨子就想抢我位置?活该你受罪!四爷什么脾气都没摸清楚,就敢乱说话,真的是傻大胆!”
四爷是个极为有魄力之人,思虑了一番,忽然站起身说道:“吩咐下去,让小的们收拾收拾,咱们去黔灵山去。”
不曾想,这些喽啰近些年来吃得好住得好,听到此令竟无人动弹。四爷一见,登时心头火起:“老子的话都当做耳边风了,啊?”
一个小头目战战兢兢地说道:“四爷,那黔灵山上啥子都没,听说还有大虫,去不得啊!”
“屁的大虫,咱们山寨千把人,还怕一只畜生不成?快些去收拾细软粮草,今天就上大罗岭!”四爷冷冷地说道,“要是有人胆敢不去,莫怪我四爷手下不认人。咱们入寨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你要走,奔个前程我四爷绝不拦着。但你要是出卖山寨,当叛徒,我四爷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你干掉!”
这话说得鬼气森森,谁敢反驳?四爷的功夫大家都见过,开碑裂石不在话下。便是刘老六这样的亡命之徒,在四爷手下也走不过三五招。瞧,那个掌印还留在刘老六的脸上,肿得老高!
金老二乃是四爷的心腹,立时说道:“小的们,去收拾细软!”
刘老六也默默地离开了香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走路还是歪歪扭扭的,走不成一条直线,想来是刚刚那一巴掌真的把他打蒙了。(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