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寂静无声。
耳边回荡的只有脚踏落叶的沙沙声,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疏影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人的踪影,他感觉不到梅丑儿的任何气息,大概是被凶手的气息所覆盖了吧!可是凶手的气息似乎也被什么给掩盖了。
危险的气息正在接近。
一把带血的匕首,一把才刚刚剥落美丽女子皮肤的匕首,此刻正一步步地向自己逼近。
这就是梅丑儿睁眼时所看到的一幕。但是全身的麻痹使她无力挣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仍滴着鲜血的明晃晃的尖刀慢慢压上自己的脖子上,以及那慢慢呈现在眼前的扭曲而狰狞的脸,那血红的胎记仿佛也散发着兴奋嗜血的光芒。
梅丑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不甘心,自己并不怕死,只是心中始终有一事不明,不愿就此死去。
然而,冰冷而刺骨的尖刀却迟迟没有划入皮肤,梅丑儿不禁睁开了眼睛。
刀虽然还在颈上,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已不见踪影。身旁站着一身黑衣长袍的年轻男子,神情肃穆。手里抓的正是之前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林兰儿。
此时她已是不省人事了。
看着眼前的男子,梅丑儿心里有种感觉,对于自己,整个案子已经结束了。
两名年轻男子站立在重型犯的一个单间外,表情冷漠地看着里面已陷入癫狂状态的女子。
“这样做值得吗?”谒月问道。
“我爱我的相公,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女子睁大眼睛,宣誓般地说道。
“包括杀人嘛!”疏影冷冷地开口。
“是!只有变得貌美了,相公才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你杀的人里面有你最好的朋友!”谒月气愤地训斥道。
“那又如何?敢勾引我老公的女人都得死!”到现在林兰儿仍没有一丝悔改之意。
三人顿时一阵沉默。
“谁告诉你这么残忍的方法的?”疏影再次开口。
“你们得先告诉我是怎么找到我的?”
“虽然你用人皮提炼的尸菌将你的气息掩盖得很好,但你不要忘了,尸体也是有生命的,就是它的血液引导我们找到你的。”疏影照实告诉了林兰儿。
“那个贱女人,早知道应该一把火烧了她,居然敢坏我的事。”林兰儿愤怒的叫嚷着,“还差一个,我就能永远得到美貌了。只要把林林那个女人杀了,我就成功了。你们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计划!”
“你肯定还没有照过镜子吧!你的身上已经满是尸菌了。提炼尸菌是非常危险的事,一旦被侵蚀就会长出红斑。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谒月厌恶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林兰儿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颊,上面已经布满了红斑。
“虽然它可以使你在短时间内变得年轻貌美,但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它所侵蚀!”谒月继续无情地陈述着实事。
“好了!”疏影打断了谒月的话,这个女人已经不能再刺激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究竟是谁指使你提炼尸菌的?”疏影虽然问了出来,但心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我不会说的,呵呵!你们有本事自己去查吧!”林兰儿说完就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幻想中。
二人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谒月没走两步,突然又回头说道“忘了告诉你了,在你被抓进来的当天,你相公已经带着全部家当和一名青楼女子离开了长兴县。你的一切是为了他,可他已经弃你而去了!”
监牢里一时静寂无声。
接着便传来女人歇斯里底地喊叫:“放我出去,我要见他,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二人走到道口,一阵风擦身而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二人心神一凛,转身急奔回牢房。
这时林兰儿的喊叫已经变了调,充满了恐惧和惊恐:“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她那悲惨、凄厉的叫喊声让人心惊胆战,仿佛是来自地狱中的哀号。
一阵浓重的焦臭味和火光从最深处的牢房里传来。
当谒月和疏影赶到时,地上只剩下一堆分不清人形的碳末,牢墙的四周却一点被烧过的痕迹也没有。又是一阵带着腥味的风刮过,牢门不停地拍打。地上又出现了血字:
“天理报应,因果循环!”
血腥味渐渐淡去,一个娇艳如绽放的花朵般的女子出现在二人面前,笑脸盈盈,对二人道了一个万福,转瞬便消失了。
疏影叹了口气,对着一面空空的墙说道:“你也走吧!你们不适合在这里呆得太久,你就快被腐蚀了!”
墙面突然变得扭曲了,一个青衣老者缓缓现身,眼眶深陷,皮肤青灰,满头白发,对着二人缓缓鞠躬,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疏影转头对谒月说:“送他们一程吧!”谒月点头,肃立。开始进行超度。
只见从那堆灰烬中升起一个光球和老者一起化为尘土,往生去了。
夜深沉,云遮月。
两个捕头正在善后。年长的捕快对着年轻的捕快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牢房特别的明亮!”
“怎么会呢!已经好几天没有打扫了。而且天都这么黑了,连个月亮都没有,哪里亮的起来!”年轻的捕快取笑道,“我看你是喝多了!我可要回家了!”说完便离开了。
看着年轻捕快离去的背影,老捕快摇了摇头,释然一笑。
也许真得喝多了。
旭rì东升,人声鼎沸。
长兴县县城外。
县官亲自送两位年轻男子上马,准备离开。突然一道红sè的人影穿过人群,跪在了二人的面前,女子艳若桃李,不正是梅丑儿嘛!
屋外阳光明媚。
屋内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县官提醒道:“梅姑娘,你城门拦轿,到底所谓何事啊?”
梅丑儿思量片刻,道:“小女子原名梅林君,乃安徽太原人,自小随父母移居江南经商,可五年前家父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家母思念成疾,郁郁而终。
小女子四下探访,在两年前得知家父曾在这楚香阁驻足,便委身在这青楼作一名歌jì,希望能探的父亲的消息,无奈到现在为止一无所获。听闻二位公子乃天门中人,jīng通异术。小女子希望知道父亲身在何方,还望二位公子成全。“
“既然是这样,那好吧!”疏影沉默了片刻,答应了。
谒月有几分诧异的看了一眼疏影,他没想到疏影会答应,毕竟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再看看梅林君,的确,很少有男人能拒绝那样一个美丽得如诗般的女子。
星的美只存在夜晚,夜的美有为了星,倾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悱恻。
天上的星星,很疏远地高悬着。散围在温媚的圆月旁边,光线更显柔弱。清朗的高空,如扯着片浅蓝sè的布幔,飘带似的一缕缕云丝斜盖住长河。
一黑一红两道人影站在悬崖边。远处的山涧上,一道白影注视着这天地间的一切,是非公断,终有天下大白的一天。
“你是说……你们在这里出现并非巧合,而是你们的任务!”单薄颤动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恐。
“是!他来到天门,告诉我们他尚在人世的女儿将有劫难,请求我们的帮助,所以我和师弟就来了!”看着梅林君无助的神情,虽然有些不忍,但疏影觉得仍然有必要让她知道实情。
“那个人……他、他……”女子的声音无法自制的颤抖。
“他叫梅庭易,你的父亲!”沉寂了片刻,疏影补充道:“你应该也听说过吧,我们的任务大多与死者有关。”后面的那句话打碎了女子心里最后的一点希冀,她失望地流出了一行晶莹的泪珠,所有的希望顿时化为了幻影。
疏影脱下外套轻轻地披在女子的身上,伸手擦去女子脸庞的泪痕。
“哭泣并不适合你,我喜欢看见你灿烂的笑脸!”沉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单纯地转述。
女子惊异地抬起头,眼前只剩下满目的星光璀璨。女子擦去泪痕,收拢身上的黑sè外套,仰望天际,脸上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心里默默地念道:
“爹爹,您一直就在我的心里,不曾远去。我会记住你的话的,我会笑着面对今后的生活的!”
黑幕般的天际映衬着女子娇弱的背影,如诗如画。
女子的身后立着一个墓,墓上的草随风摇摆。墓碑上的名字:
“梅庭易”!
月亮像饱经风霜的老人,不紧不慢地梳理着银白的月光。
客栈内。
“事情就这样完了吗?”谒月问道。
“不,梅庭易死得的确很奇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地死了!”疏影道。
“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梅林君,所以才委托我们来化解她的劫数。可为什么他没有让我们帮他查清死因呢?就这么被超度了!这太不合常理了!”谒月越想越不能理解。
“也许他知道自己的死因,也死得情愿,所以就被超度了!”疏影猜测着。
“算了!反正走都走了,还想什么!这世上解不开的难题太多了,人活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何必杞人忧天!这也许就是因果循环吧!”谒月一扯疏影,“走,喝酒去!”
夜无声。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恋恋不舍地注视中越来越长,越来越淡……